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長湛渾身都像被澆了盆冰水一樣,他顧不上别的,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過了白玉長階,一進鲲園就見柳華端着盆水從屋裡走出來。
柳華一見到長湛,手裡的盆“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大哭道:“長湛公子你終于回來了!我們都以為你被妖靈吃掉了。”
長湛一把鉗住柳華的雙臂,道:“我哥呢,他怎麼樣?”
“長昭公子失血過多,現在都沒醒過來,今早還燒起來了……”柳華哽咽道,不停地用袖子抹眼淚,卻越抹越多。
長湛松開了柳華,牙咬得咯咯作響,他現在真的想親手将虞無忌碎屍萬段。
明月泰聞聲也從屋子裡出來,一見到長湛安然無恙就長出了一口氣,雙腿軟得險些站不住。這可是他妹妹唯一的孩子,要真出了事,他死了也沒臉見明月安了。
慶幸過後便是震怒,明月泰一巴掌打在長湛手臂上,怒道:“你這孩子到底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這幾天被你吓成什麼樣了?那些修士說你走得急,可是天擇來來回回去玉澤湖找了好幾趟也沒見你的蹤影!你到底是偷溜到哪裡去了?這種時候還敢瞎跑亂逛,看我不打死你!”
說着就随手抄起了門闩朝長湛打來,還好姚夫人及時趕到才攔了下來。
“你幹什麼呀!阿湛擔心他哥擔心得三天沒合眼了,你沒看見他的臉都憔悴成什麼樣了?!他哪兒是亂跑,他是被天狼國的人攔下了!那個虞無忌把我們困在東洲島三天,就是不肯放長湛回來,你也不聽聽孩子解釋就要動手,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我……唉。”明月泰揉了揉眉心,看他的樣子也是累極了。
“阿昭怎麼樣了?我方才聽守衛說他人是回來了,但受了重傷,要不要緊啊?”姚夫人眼眶通紅,問道。
明月泰歎道:“命是保住了,但失血過多又起了瘡瘍,醫師剛清理好,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都怪那該死的天狼國!我要是去了哥就不會這樣了。”長湛氣道。
“得了吧,你還好是被帶去東洲了,要不這會兒床上該躺兩個人了。”明月泰道。
姚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道:“帶我去看看。”
長湛正要跟着進去,柳華卻揪住了他的衣角,他不解地看向柳華,就見柳華一張臉皺成一團,道:“長湛公子,你能不能去勸勸城主?他這三天除了出去找你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沒出來過。”
長湛一時沒反應過來城主是天擇,愣了會兒才道:“他怎麼了?我記得他沒和我們一起護送百姓去中原的啊。”
“是沒有,但城主一直擔心會出意外,你們在城門下送百姓,他就在召集了人在城裡等着,想着萬一出了事他能及時趕去支援,結果還真出事了……城主抱着長昭公子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快吓死了,我差點以為長昭公子要不行了。城主在床邊守了整晚,直到醫師說長昭公子性命保住了才離開,之後就關在屋裡不出來了。”柳華滿是擔憂道。
長湛不用想都知道天擇又在跟自己較勁了,嘟囔了一句真夠擰巴的,先進去看了眼自家哥哥,然後就匆匆往生雲宮趕去。
長湛在天擇屋外把門拍得“啪啪”響,屋裡愣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不耐煩地喊道:“上官天擇,你一個人在屋裡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趕緊出來!大男人一天天的這麼擰巴,幹什麼呢?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門踹爛。”
“走開。”屋裡終于傳來天擇悶悶的聲音。
長湛見狀,更加賣力喊道:“還活着啊?我以為你死裡面了。你像縮頭烏龜一樣關在屋裡有意義嗎?明明心裡很關心我哥還這樣躲着不去看他,我就沒見過比你更擰巴的人。”
天擇又不說話了,長湛隻好用上苦肉計:“我哥今天燒起來了,你真不去看看他?他可是為了保護你們江都的百姓才會受這麼重的傷,你作為城主看不不去看他不合适吧?”
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作,天擇一打開門把長湛吓了一跳,那樣子比長湛三天沒睡還可怕。他兩隻眼睛又紅又腫,眼下一片烏黑,下巴上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
長湛嫌棄地皺了眉,道:“你先收拾一下吧!萬一我哥醒了看你這樣又得吓暈過去。”
天擇不理他,徑直去往鲲園去。他一進屋,明月泰和姚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幹笑着問他怎麼了,天擇隻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就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見躺在床上的長昭眉頭微蹙,臉頰發紅,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了。他又想起了天生,想起他那時候也是這樣的。那場景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魇一樣纏着天擇,讓他一世難安。
他忽然問道:“表哥沒中毒吧?”
姚夫人微微一愣,道:“醫師說沒有,”她起身走到天擇身邊,關切道,“阿擇,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聽柳華說你好幾日沒出來了?”
天擇低下頭沒說話。
姚夫人看着他,忍不住輕歎了一聲。雖然現在知道了天擇不是明月安的孩子,但他從小也是真真正正受了那些苦,孩子始終是無辜的,她身為人母沒法不心疼天擇。
她摸了摸天擇的頭,道:“聽話,去讓柳華幫你梳洗一番,長昭會好起來的。”
天擇低垂着頭,讓人看不見他的神情,但卻清晰地聽到了他越發沉重的呼吸。他肩膀不停地聳動着,半晌才點了頭,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