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了一個帕克斯女孩的眼眸,艾爾西雖不能完全看穿他的詭計,但自從看見他就不能将目光輕易移開。
因為他耀眼也神秘,不同于從前見過的所有人,更何況他此刻的舉止實在怪異。
一成不變的假意笑容下,是一顆變幻莫測的心。
籠子外兩個士兵低語着走向旁邊操控台,随之而來的是鐵籠頂端的轟鳴和巨風。
牢籠底座猛地晃動幾下,就像某個螺絲松動了一般突然脫離地面,緩緩升起。
艾爾西本能地緊緊攥着手中欄杆,但颠簸不止,擡頭望去,頭頂一片漆黑,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撲面湧來,仿佛從天而來的猛獸張開巨口,似是要将他們所有人吞入腹中,啃食殆盡。
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回收”嗎?
眼看籠子被高高擡起,越來越靠近無盡的深淵,周圍原本麻木的囚徒也都開始恐慌,場面嘈雜起來,突然一縷金光閃過,艾爾西望着勝券在握的金發男人隻愣了一瞬,就慌忙大喊,試圖引起士兵的注意。
光芒登時湮滅在砂金掌心,循聲望去,他這才注意到角落的紅發少女,瘦弱嬌小,嗓門卻不小。
其中一個士兵聞聲掏出腰間的槍,槍口對準籠子底座虛晃一槍,雖無人傷亡,但震懾效果明顯。
“吵什麼吵,你們馬上就要迎來‘新生’了。”
另一士兵忙上前按下他的手臂,“别沖動,這時候要是死了一個半個,咱們不好交代。”
“說的也是。”
他們倆互相看着對方的心思落入心底,勾起了艾爾西的好奇,她愈發想知道被抓走的人都去了哪裡,既然不是被殺害,那究竟要經曆什麼。
來不及多想,籠子已經被漆黑的鋼鐵巨獸緩緩吞沒,隻留下半籠身,透過欄杆間的縫隙,還是能看到有人走上前來,查看籠中囚犯的情況。
金色的光芒倏然膨脹,随着幾聲哀嚎,鐵籠載着數十人急速下墜,“轟”地一聲跌在了地上。
重新坐穩後,艾爾西仿佛受過重創般,感覺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腦中一片空白,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再睜開眼更是驚得動彈不得。
拴着手腕的鐵鍊紛紛斷裂,像秋天的落葉似的一碰就化為灰燼,籠子頂端更像是被誰給撕開了一樣,原先筆直的鐵欄杆此時扭曲着,出現好大一個缺口,所有人都不再被束縛。
金發男人不知何時跳了出去,手持槍支被士兵從背後攔腰擒住,兩人扭纏在一塊兒,一時難分彼此,而槍筒沖着的方向處,另一個士兵仰面倒地,捂着心口的位置不住抽搐,也就眨眼的功夫,終是咽了氣。
淡黃色的血液從他胸口、手臂汩汩湧出,蜿蜒潮濕成一灘水窪。
艾爾西胸口也跟着劇烈起伏,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那樣用力,好半天才晃過神,忙合上微張的嘴唇,起身要逃,站穩的瞬間發現其他人還坐在原地。
“還等什麼?快跑啊。”
鎖住他們的鐵鍊已然消失,軍團的士兵也死了一個,雖說現在外面戰火紛飛,沒有一寸安甯之地,但哪怕有一線生機,也總好過落入他人之手,任人擺布來得強啊。
此時另一名士兵掙紮着從喉嚨間發出嘶吼,擡腿擊中那個金發男人腿彎,手腕一轉便将人按倒在地,某種無形的震懾力籠罩過來,叫人挪不開一步。
大家圍坐在殘破的鐵籠之中,你看我,我看你,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零星兩三個人好似終于睡醒,率先爬起來,甩開身上的枷鎖,大步朝營地出口跑去。
而後衆人紛紛跟上,什麼也顧不得似的,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期間有人路過鐵影軍團的屍體旁邊還摔了一跤,忙哆嗦着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繼續奔逃。
捂着被撞疼的肩膀,艾爾西踉跄兩步,險些摔倒,回過頭,身後仍不斷有人沖出去,但唯獨有一個人很奇怪。
就是先前在籠子裡,她不小心碰到的呆滞少女,此刻依舊靜坐不動,眼神空洞地望向某一處地面,面對逃生的機會無動于衷。
艾爾西望向前面幾步遠的金發男人,見他仍有招架之力,略微遲疑了一秒,又掉頭回去。
沒想到剛把那個女孩兒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還沒站起來,就手心一空,還被她一把推坐在地上。
女孩的眼神瞬間清明,直勾勾盯着自己。
“原來你能看見,那你不趕緊逃還愣在這兒幹嘛?”
“逃?”女孩的眼中泛起淚光,話一出口便難掩哭腔,“逃去哪裡?”
“哪裡還有生存的地方?”
看着她泣不成聲的樣子,艾爾西瞬間也有些哽咽,常年逃亡的恐懼、悲傷還有憤怒,一股腦地湧來,面前的女孩子就像他的妹妹、她的朋友、甚至是自己的縮影。
骨節明顯的手指覆于臉上,淚水不斷從她指間滑落,泥濘了掌心,原本滿是髒污的雙手露出幾塊斑駁的、白膩的肌膚。
“我的家人都死了,都被殺死了,媽媽就死在我眼前,我親眼看着她……就讓我死在這裡吧……”
說到此處,女孩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遭遇,心中的堤壩徹底崩塌,随之,淚如雨下,再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