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第一宗——蒼吳仙府,凡人入此門需登十萬八千八百八十八數石梯。
凡人張凡拂了把汗,此人二米三四大個、虎背熊腰,紅肉橫生,已經爬到過半的路程,将其餘人甩開一大截,卻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一步一挪往上爬,吭次吭次喘着,熱汗滴在石闆上,刺啦一聲消失不見,到現在,他已經是手腳并用往上挪,鼻冒白煙,眼黑翻過去幾乎不見。
終于撐不住了,一口濁氣從他嗓子眼擠了出來,腦中翁鳴震震,他仰面倒下,鼻間隻剩微弱的氣息。
往山下望去,其餘凡人小如螞蟻,他是爬的最高的,不甘散去一些,他氣若遊絲,眼白越來越多,
“沒人爬的上去……”
蒼吳山頂鐘聲悠悠,恍惚間有道聲音。
“壯士,勞煩讓讓。”
張凡登的睜開眼睛,眼前混沌不堪,卻能辯出眼前有個紅衣女子的身影。
怎麼會有人!
“快死了啊。”
女聲中帶着些惋惜,緊接着一雙手在他臉上胡亂摸着,摸到嘴巴後用力撬開,一枚丹藥就這麼被塞了進來。
不知是什麼藥,剛一入口,洶湧的熱流立即席卷每一處神經。
目光清明的那一刻,張凡終于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了。
這女子哪是一身紅衣,分明是一身被血染紅的白衣,臉頰不知被什麼所刮,密密麻麻全是傷痕,瓷白的臉也變得難以入目,還有那雙靈動的眸子,看他時灰暗一片。
張凡在她眼前晃晃,這女子隻有輕微反應,似是已經半瞎。
但半瞎的眼已經是她渾身上下最輕的傷勢了,她肩頭還有個碩大的血洞,其上撒了些藥粉,可血染紅藥粉,仍止不住地往外滲,一襲白衣就是如此變得鮮紅灼目。
她稍微動作一下,張凡才發現她身上軟啪啪的,似是筋脈寸斷,隻能靠爬行前進,爬一步,便是一道紅痕。
眼前的女子,顯然隻靠一絲生機吊着,比他更是氣若懸絲。
山腳到這數萬的石梯,筋脈寸斷的她是如何爬上來的,張凡連想都不敢想,即使是修仙者,也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他連氣都不敢喘,好似一口氣就能摧毀她。
眼前的女人,就是個快死的奇迹。
看到張凡醒轉,她道:“好些了嗎?”
她聲音妙轉極了,簡直沁人心脾,和半死人的狀态形成鮮明的反差。
張凡看她說話都心驚肉跳,生怕她立刻昏過去,立刻說道:
“恩人,您也趕緊吃個丹藥吧。”
女人擺擺手,身前又沁出一灘血來,落到地上是一種滴滴答答的粘稠聲音。
“這是最後一顆丹藥了。”
張凡二米多的大個的壯漢,眼中頓時飙出淚來。
他伸手想要扶着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救命恩人。但救命恩人拒絕了他的幫助,繼續往山上爬,隻留下句。
“在此好好歇一歇再爬吧,命比修仙更重要。
張凡此刻才看到她背部有五道極深的抓痕,血肉焦黑白骨隐現。
命比修仙重要,恩人又為何執着地非要爬上去呢?
石梯上的血迹一路蔓延,灼的人眼睛生疼,張凡看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了蓬勃的熱意,他咬了咬牙,順着石階上的血迹繼續往上爬,他不再是為了登仙府而爬,而是為了追上恩人。
恩人傷成那樣,又如何登仙府,他力雖薄,但隻要趕上恩人總能為她做些什麼。
張凡拼了命的往上爬,原以為恩人筋脈寸斷,很快便能趕上,可無論他爬的如何快,都再也沒看到恩人一面。
被他視為救命恩人的桑泠閉了呼吸,吊着最後一口氣往上爬,她并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個頂流愛豆,工作過勞昏阙醒來便來到修仙界,雙目半瞎、筋脈寸斷、流了一地的血,隻剩最後一口氣吊着。
且不是身穿,而是魂穿。
這具身體的原主與她同名同姓,是仙界第一宗蒼吳仙府大師姐,數年前仙魔大戰,蒼吳仙府被魔界圍剿,原身為護宗門安全,以死傷魔尊,而後跌落鬼淵。
入鬼淵者,九死不得一生。
她穿來的那一刻,原身還未死去,身邊密密麻麻全是鬼淵下的妖獸屍體,那些妖獸屍體堆疊着,自鬼淵深處綿延而來。
原身與死亡鬥争了許久,終于到了鬼淵出口,隻差百米。
可她離不開,死亡之下,她的呼吸已經斷續,心跳接近停止,即使這樣,原身還在無望向前爬着。
桑泠從未見過求生欲這般強烈的人。
終究是爬不出,原身愣愣望着東南向,所有的生機化作最後一眼,阖然落下。
東南向,蒼吳仙府的方向。
原身死了,靈魂消散的最後一秒,終于發現了桑泠的存在,她有些震驚。
可她既沒有憤怒,也沒對這個即将占據她身體的靈魂提任何要求,隻是虛幻地抱了抱她,說:
“抱歉啊,我的身體有點糟糕。”
而後她最後看了一眼蒼吳仙府的方向,終是消散不見。
桑泠占據了她的身體,原身所有記憶襲來。
也終于明白,原身在眷戀什麼。
蒼吳仙府裡有她太重要的人,有她死也想最後看一眼的人,可惜,原身辦不到了。
初見這具重傷的身體,桑泠沒什麼求生的欲望,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具隻剩疼痛的身體,生的希望太小了,她并不想受苦掙紮。
但現在,她想回蒼吳仙府。
于是,桑泠自己都無法回憶,她是承受着多少劇痛爬到了這裡。
如今,距離蒼吳仙府隻有數米遠了。
她遠遠的聽到守在宗門外的小弟子聊天。
“如今來爬天梯的人怎如此多了?”
有人回:“當然是因為大師姐啊,當年要不是她以死傷魔尊,蒼吳仙府乃至仙界恐怕都沒了,可以說,大師姐如今是整個仙界的白月光,白月光所在的宗門自然吸引人啊。”
“可惜啊,這麼多人爬天梯,我守門數月還沒見人爬上來過。”
“正常,我……我去,那爬過來的是個什麼東西!”
桑泠艱難調整了個角度,保證自己看上去還算得體,下意識維持一個愛豆的形象。
她仰面躺着,掀唇想到。
我也算是把你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