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我不告訴你哦!”歲禧面無表情地摩拳擦掌,阙驚又繼而說道,“聖人既是上古傳說,存世的史書中不曾記載祂的存在,你又憑何知曉聖人?”
“師尊言傳玄法時所述。”
“聖人不曾留下坊間掌故,在世人的認知裡——祂是不存在的。你就不懷疑你的師尊,為何他會記住一個‘不存在的人’,至于斷罪七言錄,自然也是‘不存在’。”
他的食指豎在唇邊,眸中金光黯淡,顯露出漆黑的眼瞳,當注視那雙漆黑的眼睛時,仿佛會被卷入神秘的漩渦。他唇角帶笑,又似誘惑:“你猜,你的師尊會不會斷罪七言——不如再猜猜,我們的身份。”
他的話宛如魔音,誘使人不斷深入不可觸摸的禁忌,而當人完全深陷其中——
“噗呲!”
一支鳳頭長刺從他的後背之貫心髒,順着刺身,血液流入鳳頭,就像被吸食鮮血。阙驚臉上一片驚愕,在他伸手向鳳頭時,那根長刺穿過他的身體回到歲禧手中,随後變成一支步搖,而她頭上那支步搖,變成了一根樹枝。
“……什麼時候。”他捂着胸口,這一次他無法使用斷罪七言修複身體。
“你以為我為什麼停下來和聊天,因為你能言善辯?”她洋洋得意,“你剛才想誘使我們,如果我們真的順着你的思路往下思考,鬼知道你有多陰。聰明的不止你一個,天寰主給的東西就是好用,對付他的随從真方便。”
“咳咳……不對,你偷襲我,是因為他——”阙驚手指冼灼,面色陰沉可怖,“他根本使用不了法術!”
“你忌憚我們雙方聯手,事實上我一個人就足以對付你。就算沒有微生搖情的步搖,赢的也是我。”她一甩手中木劍,刹那間木劍綻放出耀眼的光華,順着劍身,一朵朵小桃花生長綻放。
阙驚咽下湧上來的血,暗自驚歎,還是小瞧她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冼灼不否認自身的狀況,确然,他隻有一縷元神,對阙驚産生不了威脅,幾乎使用不了法力。
“你的目的是什麼,總不能是心血來潮突然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不呢?”
一陣沉默後,冼灼笑了笑,隻是這笑不似他尋常的甯和,反而透露着幽冷駭人之态。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烏雲密布的天空劃過驚雷細電。電光在他眼珠上滑過,他罕見地露出這幅冷漠森然之相。
“在回答我的問題時,最好還是認真些,我偶爾也有不那麼耐心的時候。我不管是你個什麼東西,在上面的‘監視’下,誰也不敢觸碰法則。我如今隻剩一縷元神,不怕與你硬碰硬,隻不過那時,你隻能與我這道殘念一起灰飛煙滅。”
歲禧愣在原地,她忽然感到陌生。縱使猜測小道士并不如他表現得那麼沒脾氣,但這樣強勢冷酷的冼灼,到底讓人發怵。
法則是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把利劍,它既是約束,也是漏洞。
“……咳咳——”他一口鮮血噴出,終是壓不住歲禧造成的傷。天寰主的力量對他而言具有天然的壓制,以至于他幾乎無法使用法力愈合。
“你赢了,咳……我是追着你的氣息而來,你的萬物生……咳咳……我很感興趣,所以想研究研究。隻是不幸,遇上了煞星。”他哀怨地看了眼歲禧。
聽到他的目的是冼灼,歲禧當即踹了他一腳。
“說謊。”
“你不信?你不知道,你修了一條多麼不可置信的道嗎?”他訝然大笑,但因為傷口,笑聲變成了抽氣聲。
“全天下沒有人不為此豔羨,萬物生啊,古往今來隻你一人成此大道,你師尊沒告訴過你,萬物生的盡頭是——天地之法!”
“轟隆隆——”
他最後的聲音混雜着雷聲,仿佛那九天之上至高無上的存在,因他的冒犯而降下雷霆。
“住嘴!”不能讓他再說下去,歲禧疾聲厲喝。
冼灼垂眸,纖長的眼睫投出小片陰影,他緩步走到阙驚身邊,在他驚疑的目光下将手搭在他肩上。在他們相接觸的位置亮起熒光,那代表生機的光點飄出。
“既然知道我修萬物生,就該知道,除卻給予他人生機,我也能奪走生機。你猜,在我運作下,你的生命是被我吸走,還是我們兩個一起消散在雷劫下。”
阙驚下意識想避開,但被冼灼牢牢抓住。他并不是在吸取他的生命,相反,是在用萬物生的力量穩住他的傷勢。這也在無聲地告訴透露着一個信息——隻要他想,随即可以将“生”,變為“死”。
歲禧握緊木劍,隻要冼灼打算做傻事,她就打暈他。反正現在這裡她最強,不聽話的就揍老實。
“你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小石榴,在你用食夢貘吞食祝無虞的夢境時,你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小石榴的那縷元神。隻不過,我與小石榴的元神相互糾纏,在你對她出手時,恰好喚醒了我。不要想着編織精妙的謊言,否則,我會做出一些不那麼體面的事情——前輩。”
歲禧從未見過這麼咄咄逼人的小道士,不留情面,狠厲殘忍。但現在,更令她在意的時——阙驚的目的是她?!
“哈……”細碎壓抑的笑聲從阙驚的喉嚨發出,他撕開了僞裝,用輕蔑而又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們,“你猜到了什麼?但不管你猜到什麼,你都改變不了她的結局,那是她的命運,從她擁有那個力量開始,就已經無法拒絕——正如你,無法拒絕你的命運。”
他笑道:“你們知道嗎,西邊的那根柱子,快塌啦。”
天罰。
那慘烈的一幕再次浮現在她的眼前,刺耳的尖叫,黑紅的土地,彌漫的硝煙,籠罩大地的死氣……她親眼看見,東海的一座座島嶼在她面前化為碎石煙灰,僅僅是天柱破裂的碎片,就足以斬斷千年大妖的真身。
那是她這輩子,都無法遺忘的恐怖。
“——但你不知道,你是這次的生機。”阙驚的聲音溫柔而悲憫,他的目光看向的是歲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