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們兩撥人雖起了摩擦,但是與趙侃的關系并不大,更何況同在此山中,說兩句話還是可以的。
“這不天快黑了,我們将這樓閣收拾收拾,正好住下,好過像昨夜那般睡野地裡。”趙侃拍了拍搬屍的手,似乎有些介懷。
“這樓閣看着頗為氣派,裡頭地方應該不小,你們将這些……”蔺如初頓了頓,還是沒說出屍體二字,“你們将他們斂至一室不就好了,何必将他們放在外頭?”
“這樓閣雖大,卻并無什麼隔間,我們人多,不騰一下,我們這些活人就沒地方呆了。”趙侃見他們面露疑惑,又解釋道,“今日金爺與炎霞妹子都遇見了不少武林同道,大家相約結伴到此,就商量今夜共處一室,輪流守夜。”
“那你們也不能将人這樣丢棄在這外邊啊!”宋不言忿忿不平。
趙侃張嘴又要說些什麼,然而一道刻薄的聲音已越過他,叫嚣道:
“喲,我當是誰在這行俠仗義呢,原來是你們倆啊?還活著呢?”
金爺從屋裡出來,松松垮垮的眼皮耷拉着,蓋住了半雙醉眼,還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樣。
宋不言也不慣着,即刻回嘴:“你這把年紀了還沒死,我們還有大好年華呢,自然活得逍遙自在,你也别太嫉妒了,人嘛,生老病死躲不掉的。”
金爺嗤笑一聲,“誰說躲不掉?老金我不僅長命百歲,待我尋得寶貝,我還能長生不老!”
“這位妹妹,”金爺看向蔺如初,嘴一咧,露出幾顆發黑的爛牙,“我看你也有點姿色,要不要跟金哥哥我一起享福啊?待我尋得寶貝,也分你用一用,讓你容顔永駐!”
蔺如初霎時起了一身雞皮,“你……”
她還未說什麼,就被趙侃打斷,“金爺!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趙侃見金爺嘴賤挑事,忙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也是個武林人士,一身短打裝扮。他會了意,立馬動手想将金爺拉回屋裡,這老家夥卻不領情,一把甩開他,打了個長長的酒嗝,臭氣熏天。
“你今夜睡覺最好給我睜着一隻眼!”宋不言冷冷道。
“黃口小兒,能奈我何?”金爺睨了他們一眼,滿是不屑。
“嘿你個老東西,真以為君子動口不動手是吧?”
宋不言撸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蔺如初卻伸手攔住了他。
“冷靜點,莫跟一個将死之人置氣。不出三日,他必如同地上這些人一樣。”
蔺如初語氣平和,說得不急不緩,目光森然,可臉上卻帶着淺笑,莫名的就讓旁人感到陣陣寒氣。
“别吵了别吵了,都不要再說了!”趙侃覺得自己腦仁突突作響,他沒想到眼前這姑娘也不是個好惹的,而且這皮笑肉不笑的功夫,還怪滲人的。
“金爺!”屋裡傳來一聲高呼,随後就見霍長纓跨着大步走出來,“給你收拾了個位置出來,你可以去歇息啦!”
霍長纓看見蔺如初等人,“哎?你們也到了這裡,好巧啊。”
“巧個屁!誰知道是不是偷偷跟着我們的,怕不是想等我們尋得寶貝,他們好趁機撿漏!”金爺冷哼,嘴上依舊不饒人,“小丫頭片子,敢咒我死?也不在道上打聽打聽金爺我是幹什麼的!”
“哎喲,您老可去歇着吧!”趙侃半請半拽地把金爺拉回了屋裡。
金爺一走,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蔺如初瞧出他們對金爺的态度有些古怪,雖不喜卻又忍耐,不禁發問:“他為老不尊,你們還慣着他?”
霍長纓搓了搓手,讪讪笑道:“誰讓人家祖上是幹摸金那行當的呢。”
宋不言直白道:“難怪這般沒口德呢,原來本就是個掘人祖墳的缺德人呐。”
“其實我們也不喜他這副德行……”霍長纓繼續道,“我們幾人也正是因他在江湖上有點名氣,才願意跟他一塊兒來的,現在屋子裡的人都是。原本我想着他畢竟上了年紀,多照顧些也無妨,哪知他幾次三番的冒犯蔺姑娘。”
“還冒犯了我!”宋不言補道。
“是是是,也冒犯了宋公子,實在是不應該。”霍長纓見氣氛緩和了些,相邀道,“不如今夜你們也與我們住在一塊,裡面我們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要睡得舒服不行,但遮風擋雨沒問題。而且我們人多,即使半夜有什麼鬼魅來襲,咱也好對付些。”
蔺如初其實向來獨來獨往,若不是在客棧裡遇上宋不言,她應該也是獨自進山,獨自在山裡搜尋。
她看向宋不言,将決定權交給他。
“你們人很多?”宋不言兩眼發光,“都是武林高手嗎?”
霍長纓不太能理解宋不言這種見人就興奮的神情,但還是說道:“是啊,有好幾位都是江湖上名聲響當當的。”
“那我必須認識認識!”
宋不言一溜煙地就跑了進去。
蔺如初跟在他後面踏進了樓閣大門,倏而十幾道并不友善的目光投來,她突然知道了什麼叫群狼環伺。
……
山風穿谷而過,帶起一片蟲鳴鳥啼,原是詩情畫意時刻,荀立文卻深感絕望。
“大人你醒醒啊,咱不是說好不睡覺嗎?怎麼我打點水回來,你就歇下了啊……”
依靠着樹幹的玄衣男子容顔如畫,眉頭卻微微蹙着,不知深陷在怎樣的夢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