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沉默下來,他說的不錯,他們雖然已有眉目,能夠邏輯自洽,但都是空口無憑。不過在天界做事要想不落痕迹也不是不可能,他們未必能夠找到證據。
房黎兒眼珠一轉,突然插話:“等等。若是小峰第一日不是因為詛咒而死,蜀平第二日會不會也不是?”
白瑤追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房黎兒一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小樓内是安全的,他要是詛咒而亡,應該死在小樓外面。如果他回到小樓的時候還活着,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流逸問靈月:“她說的對嗎?”
靈月扯了扯嘴角:“小樓内确實很安全,但詛咒因人而異。我不知道。”
孔君山說:“若蜀平不是受詛咒而死,那麼他是怎麼死的?他的死狀可比小峰更加慘烈,這種死法怎麼可能悄然無息?我們雖然在房内休息卻也不是被封住了五感,竟然無一人察覺小樓内發生的事情。隻有可能是詛咒!”
住在二樓的靈月、孔君山都說夜裡并未聽見動靜。他們兩人立場大相徑庭,同時說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麼第二夜,蜀平隻有可能是因夜裡出了小樓,受到神器詛咒而死。
孔君山狡黠的目光微微一動,輕歎了一口氣,狀似随意道:“我看這些真相、證據也沒那麼重要,難道我們有了證據還能給小峰伸張正義不成,大家都是為了神器而來,就别裝什麼正義人士了。小峰、蜀平死了就罷了,隻要我們能活着出去就行。”
衆人神色各異,心照不宣地沒有接話。
白瑤看他們争辯不出個所以然,又念了口訣悄悄問晏離:“師父,小峰的死到底怎麼回事?神器去哪兒了?”
晏離的餘光落在白瑤糾結的小臉上,她擰着眉,神情認真地思索着,靈動的眼睛閃爍着微光,像夜空細碎的星星。
須臾,他将目光悄悄移開。
“神器被人取走了。”
白瑤這次學會了不露聲色,故作平靜地望向房内某處,在心中焦急道:“這麼說,小峰第一天是因為争奪神器被人滅口的?”
許久,耳邊傳來一聲淡淡的應答,若有似無,像一縷輕飄飄的冷風,吹進白瑤燥熱的心中。白瑤眼珠一轉,擡眼看了晏離一眼,疑惑道:“師父,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瑤隐隐覺得不對勁,她與晏離是跟着魔族而來,兩人本可以置身事外,等着看戲就是了,但現在好像隻有她被置身事外。
晏離沒有回應,聯絡很快被掐斷,她仿佛被人拒之門外,心中突然湧現一股酸澀與失望,這種感覺朦胧晦澀,心裡像是壓着一塊石頭喘不過氣。
她平日心事極少,忘性又大,天天沒心沒肺,這莫名其妙的感覺讓她平白無故有些壓抑,神色低迷了不少。
孔君山不經意間瞟了她一眼,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緒,打趣道:“小妹妹,你怎麼像是有心事?莫非你知道了什麼?”
白瑤白了他一眼,未思索太多,就帶着幾分怨氣脫口而出:“我知道的肯定沒有你多,你就算喝醉了酒,插科打诨、瘋言瘋語,該知道的事情也一件不少。房黎兒現在正是心思不定的時候,你怎麼不趁機占她便宜,反倒要來煩我?看來你對她也沒那麼感興趣。”
房黎兒一怔,望着孔君山若有所思。
孔君山微微眯了眯眼,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晏離,轉頭罵罵咧咧地走開:“幾個女人沒一個省油的燈!我是好心問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憑什麼污蔑我?不要不識好歹!”
冷冷的視線落在孔君山身上,孔君山忽然感覺身後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聲音卡在喉頭,他略一思索,眼中浮現一絲了然,懶得回頭,悻悻地溜達到别處去了。
若說剛才白瑤隻是悶悶不樂,孔君山這麼一鬧,她算是徹底生氣了。
她不明白晏離與她如此熟悉又親近的關系,為什麼要瞞着她?難道她與晏離朝夕相處,晏離對她仍有介懷?
晏離就像一座孤傲的皚皚雪山,她以為隻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他們就能熟悉起來。她未想過這座雪山會因為她而消融,若是消融了,晏離便不是晏離,何況她也沒這本事。
晏離是長輩、是師父,就算相處數年,兩人也一如初見般淡漠疏離。
這麼說好像沒錯,但白瑤卻隐隐覺得不舒服,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種扭曲的惡意。
他會生氣嗎?會悲傷嗎?他有情感嗎?
她想打破晏離的邊界感,想破壞那層她跨不過去的屏障,想看看晏離那張冷峻的臉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晏離察覺到白瑤心裡不悅,不過不知道她的情緒從何而來。白瑤天性放蕩不羁、生冷不忌,是不會委屈自己的,她若真心裡有事必然也不會讓旁人舒服。
她若想說,誰也攔不住。她不說,晏離便不問。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素養,不冒犯他人的心思。
兩人若有若無地僵持了一天,直到入夜,回到房中阖上門,白瑤才忍不住開口問:“師父,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知道神器已經被取走了?”
晏離的目光向門口看去,神情冷淡又專注,就在白瑤以為他沒聽見又将開口時,白色身影忽然像一縷薄紗輕快地飄落在她身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身上的清香萦繞在她的鼻尖。
随着那陣獨特的氣息,她仿佛掉入一場煙雨夢境。凄清的雨滴滴答答地落入心中,冰涼、晦澀、朦胧,她恍恍惚惚地呆在原地不敢亂動。
白瑤捂着嘴小聲嚅動:“怎麼了......”
晏離沒有看她,目光沉沉地一直停留在門口,神情漸漸凝重。
白瑤順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不解道:“我們進來時設下了屏障,難道還有人偷聽?”
晏離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不似平日那般冷靜,他思忖片刻,道:“我出去一會兒。”說罷,便向外走去。
白瑤趕緊攔住他,問:“師父你要出去?夜裡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