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人的身型與她差别不大,這個動作對她來說不難。她手上用力,對方白皙的脖子上立刻浮現了一抹紅痕。
蘇憐漪不是習武之人,他走路時沉穩大方,不緊不慢。此人腳步飄忽,落地時繃着身體,根本沒有釋放全部的重量。
他僵直着身體,微微昂起頭,擠出幾個字:“慕姑娘,我......我就是蘇憐漪。”
慕小閑凝眉遲疑了一會兒,問:“你什麼時候學的仙術?”
蘇憐漪也不掙紮:“慕姑娘,天界之人會些仙術再正常不過了。隻不過憐漪平日不常用,有些荒廢罷了。”
這麼說倒也是,不能因為他之前沒有展現過,就斷定這個人不會。或許是這些天照顧晏離太過操勞,讓她有些神經兮兮。
慕小閑松了手,尴尬地撩了撩劉海:“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吓到你了。”
蘇憐漪略略看了她一眼,目光帶着些許懼意,捂着咽喉處,身體微微挪開了距離,啞聲道:“無事。”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發芽,慕小閑快速梳理了一遍今晚發生的事情。
她在長樂宮遇到了天街見過的紫衣吸血鬼,從天街回來時,她曾問過華堯有沒有見過這号人物,華堯當時并不知道。華堯不會在這件事上欺瞞她,所以紫衣吸血鬼很有可能不是天庭之人。
紫衣吸血鬼兩次出現在長樂宮,都不是正大光明現身,說不定也不是青丘之人。
對啊,看他每次都穿紫色,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
魔族......
慕小閑呼吸一亂,如果他是魔族,為何屢次出現在長樂宮?
這裡面的水恐怕就深了。花神村一事看來魔族早就滲透進青丘,若是宮中不知就罷了,宮裡若是早就知曉,卻放任不管,又是另一個故事了。那群侍衛剛才說沒看見,是因為被施了障眼法還是因為不可說?
空曠的宮殿越發幽深寂靜,夜風帶着絲絲涼意灌入她的衣袖,她心頭一沉,有些後悔冒然前來,但事已至此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兩人在夜色中沉默地向前,半晌,蘇憐漪突然問道:“慕姑娘身手進步了許多,是找到晏離公子了嗎?”
風乍起,吹得園内挂着的幾隻琉璃燈燈火撲閃,忽明忽暗。
慕小閑耳朵一動,隐約聽見隔牆發出輕微的行進聲,有數量不少訓練有素的侍衛一直暗暗跟着他們。
地面搖晃的樹影似翻飛的蝴蝶,在她眼前虛晃,她心裡越發緊張。
蘇憐漪突然“啪”地一聲拍在慕小閑肩上,吓得她立刻躲開幾步,瞪大了眼睛回頭:“你......你幹什麼?”
蘇憐漪也是一副被吓到的神情:“慕慕慕姑娘,你在想什麼?我在同你說話。”
慕小閑舒了口氣,故作鎮定道:“說什麼?”
蘇憐漪緩了緩,想追問卻不知如何開口,前進幾步,側身撩起衣擺跨過外院的門檻:“慕姑娘,偏殿到了。”
寂靜的樓閣在深夜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房前稀疏的幾盞燈籠像是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
慕小閑擡頭看了一眼挑不出毛病的建築,燈籠幽幽的光在她眼中點燃,她沉聲道:“這不是偏殿。”
同樣的否定用了兩次有一種狼來了的效果。
蘇憐漪在黑暗處轉過身,眼中映着忽明忽暗的燈火,勾起唇角柔聲道:“慕姑娘這是怎麼了?你說我不是蘇憐漪,又說這不是偏殿,那我們究竟是什麼?”
一道白光猝然閃現于黑夜之中,如一把鋒利的彎月刀向蘇憐漪砍去。
蘇憐漪瞳孔放大,直到淩冽的白光近身才猛然向上一躍。極具爆發力的一躍,陡然升高了五六米,一看就不是經年荒廢之人。
白光砸在他剛才所站的位置,花草一炬,地面裂開了一條細縫。
蘇憐漪的身影懸在半空中,朦胧月色籠罩在他身上,如同鍍了一層薄紗。他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慕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為何要躲?”慕小閑收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夜空中的身影,語氣甚是冷漠:“如果你不躲,還能藏得更久一些。”
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侍衛已經包圍了這裡。
慕小閑盯着半空中的蘇憐漪,看着他系在身後的發絲随風而動,一雙桃花眼中起了波瀾,不再明媚而是凝聚着濃重的陰郁。
“你不會不躲,因為你身上有傷。”她微眯了下眼,堅定的語氣像一把箭刺入黑夜。
蘇憐漪沒有接話,目色幽沉地俯視着她。
“你之所以會穿寬松的衣物,步若虛浮,都是因為你剛剛從重傷中恢複。”
“你在說什麼?慕姑娘,你是不是太困了?”蘇憐漪随意地笑了笑,但笑意未達眼底。
慕小閑不理會他,接着說道:“我們交過三次手。
“兩次你都被我打得落荒而逃。”
蘇憐漪的表情一僵,咬了咬牙,眼神中露出危險的神色。
“你知道我是如何猜到的嗎?”慕小閑彎了彎眼睛,揚起虛僞的笑容:“你利用對白瑤一往情深的形象,讓我對你放松了警惕。任誰看了你的表演都會贊歎一句,好一位癡情之人。
“起初确實很難聯想到你,因為你是長樂宮中手無縛雞之力、一心系在白瑤身上的樂師。而那個偷襲我三次的黑影......武藝高強,帶着魔氣,顯然是魔族。”
慕小閑觀察着對方的表情,蘇憐漪臉上柔和的線條漸漸變得硬朗,氣質也悄然發生了變化。他具有欺騙性的穿着打扮,帶着一股親和的書生氣,但那雙桃花眼卻一點也不寡淡,此時看來,他的樣貌與穿着委實有些違和。
“但你有一樣東西騙不了人。”身後的清風揚起了她高高束起的長發,她身着緊身衣抱着雙臂,幹練中帶着一絲與生俱來的痞氣。
“你偷襲我三次,兩次用了不同的樂器。若是在花神山你依舊用的是箜篌,我可能還想不到你的神器居然能随意變換。”
蘇憐漪眼神一動,不再解釋。
“我不知你的神器為何能變換形态,但你精通樂理,樂器總歸是最容易上手的。”慕小閑的眼神愈發冰冷:“你最熟悉的東西也是最容易出賣你的。”
蘇憐漪聽了輕笑幾聲:“慕姑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天界擅長樂理的不止我一人,你說我追殺了你三次,有證據嗎?”
慕小閑恨得咬牙切齒,她明知是蘇憐漪屢次三番追殺她,害白衣身故,害晏離昏迷不醒,可她确實沒有證據。
疑點太多了。蘇憐漪為何屢次對她下手?
他假意追求白瑤是否在隐藏什麼?
白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