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道晨曦透過竹隐山層層疊疊的草木,降落在林間,喚醒陣陣鳥雀啼鳴。一道身影飛快躍過枝頭,遍地落葉被突如其來的氣流一卷,倏而向兩側散開。
慕小閑連夜趕路,剛落在竹屋外,一團棕黃色的東西一躍而出,撲進她的懷裡蹭蹭。她的腳步一刻也未停歇,敷衍地揉了兩把,心思早已飛進了屋内。
竹屋四周的雜草生長得旺盛,好像很久無人打理,她心裡的不安越發濃烈,邊走邊問:“師父呢?”尋常這個時候他已經起身了。
不等小黃瓜回應,慕小閑推開門,一股封閉了很久的沉悶氣味湧出。
慕小閑目光在廳内飛快掃視一圈,桌椅茶盞似乎和她臨走前無甚變化。她偏頭向晏離的房間看去,房門緊閉,沒有感應到聲息。她慢慢走至門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好似怕驚擾到什麼人。
她在門前遲疑片刻,緩緩伸出手。
不懷疑是不可能的。晏離帶着囚仙印行動不便,如果白衣是他的分身,一切就可以說的通了。
但是他為何屢屢救她?為何隐瞞自己的身份?為何将她引來竹隐山拜他為師?
她希望她的猜測是對的,白衣就是晏離,他還活着。但又感到惶恐,如果白衣真是晏離,他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房内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慕小閑的心如同被人攥在手中揉捏,她收回手,輕聲道:“師父,我回來了。”
良久,慕小閑等得心底發涼,門扉才輕輕推開。
一扇之隔,他依舊清俊如畫,可臉色比平日還要蒼白冷淡,如扇的眼睫輕輕搭在眼睑上,唇瓣沒有一絲血色。他好像又瘦了,如一片白紙一般,輕輕一推就會猝然倒塌。
兩人對望,恍若隔世,一時竟然說不出半個字。
看到晏離安然無恙,慕小閑本應松了一口氣,可晏離一如既往的淡漠又像一把劍刺進了她的心,内心的不安又洶湧起來。
“師父,我這些天不在,你還好嗎?”慕小閑小心翼翼地問。
晏離的眼睫輕顫,避開了她探究的目光,疏離道:“你擅自出走,自行閉門思過吧。”
“閉門思過?”慕小閑不敢置信地問。
晏離聞言擡眸地對上她的目光,眸中平靜如水:“這些天你有沒有反省?”
慕小閑隐隐覺得不應當是這樣的,如果晏離是白衣,九死一生之後他不該是這樣的反應。難道她想錯了?
她舔了舔唇,在他雙眸之中仔細觀察,但淡然的神色中看不出異樣,隻能先壓下心中的疑慮,低頭道:“我知錯了。我這就去閉門思過。師父,你别生氣。”
她疑惑地擰起眉,邊思索邊向自己房間走去,腳步一頓,轉頭求證道:“師父,這些天你都在竹屋嗎?你有沒有出門?”
晏離神色無異:“我一直在這裡,哪裡也沒有去。”
慕小閑不死心,又問道:“我看小黃瓜好像胖了,它這些天都吃了什麼啊?”
晏離喉頭一滾,沉而緩地說:“你不在,無人做飯,廚房剩的蔬菜瓜果都是它的。它吃起來沒有節制,幾天就胖了一圈,你可以問問它是怎麼想的。”
慕小閑恍惚地“哦”了一聲,眼神飄忽地走回房,一時不知該做何感想。關上門時又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晏離的方向,發現他已經阖上門,将她的窺視拒之門外。
慕小閑感到精疲力竭,長歎一口氣躺倒在床上,茫然地望着房梁。晏離究竟是不是白衣?
慕小閑閉門思過三日,估摸着晏離的氣應當消了,便自動恢複了自由,又是一條好漢。
晏離的氣色不如從前,這幾日興緻怏怏,每日早晨起身與慕小閑打一照面,然後就待在房間裡一整日不見人,慕小閑想試探他也無從下手。
不過她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既然她存了心思,便會五次三番敲門打探。理由有時是修煉完後,請他答疑解惑。有時是做了糕點糖水,端給他嘗嘗。有時是看日頭不錯,搬了躺椅請他來院子坐會兒。還有時也無甚理由,便倚在門邊,随便閑拉家常。
晏離生性冷淡,不喜人打擾,在慕小閑屢次叨擾下,終于凝眉道:“我看你并未有所反思,不如再閉門幾日,想清楚了再繼續修煉。”
慕小閑心想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日日朝夕相對,我還怕找不到端倪?
晏離愛幹淨,每日都要沐浴。慕小閑見他行動不便,就在他房中的水桶倒上熱水,自己守在門外“捍衛師父的貞潔”。
小黃瓜叽叽跳過來,一頭撞在慕小閑的腿上,把她逗樂了:“古人誠不欺我,果真有守株待兔。你怎麼走路不看路?”
小黃瓜:叽叽叽叽。看漂亮姐姐。
慕小閑将小黃瓜拎到懷裡:“兔子不是不會說話嗎?怎麼偏偏你聒噪的很?”
小黃瓜以為是在誇它,又對慕小閑吹撥一番,誇得她暈頭轉向、不知南北。
看看!她在小動物心中的地位還是很崇高的嘛!
慕小閑坐在門前輕輕撫摸小黃瓜的毛發,它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日頭偏轉,清風吹拂起長發,影子在腳邊悄悄轉了個彎兒。晏離做什麼都是安安靜靜的,就連洗澡都沒有水聲。
......
洗澡怎麼能沒有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