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溫和的陽光從狹小的門縫中斜斜地擠進來,投射在古樸的床沿上。
慕小閑迷茫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混沌的白色,似有煙霧遮擋住了視線。她昏昏沉沉地晃了晃頭,往前走幾步,隐約看見一個清麗的人影,回過頭朝她伸出了手。她不知為何非常想要靠近他、将手遞到他跟前,但他們之間好似橫亘一道屏障,她怎麼也無法走近。
她意識到這是個夢,于是閉上眼睛又睜開,視線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明,目及之處是青綠色的屋脊,空氣中隐匿着一絲淡淡竹子的清香。
這裡是哪裡?難道這次是真的穿越了嗎?
“慕小閑,你終于醒了!”
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撲到她身上,壓得她喘不上氣。
小動物?長得還挺漂亮。慕小閑坐起身,把這隻動物翻了個面兒。呀!還是隻公的!
“也好。這次還能有個寵物跟我作伴。”
小東西兩眼一翻,嘴裡罵道:“慕小閑你個瘋子!我是小十一!”
“呀!還會說話呢!”慕小閑把小東西翻來覆去,小十一的皮毛泛起紅暈,他掙紮出慕小閑的手,飛身一踢,直擊慕小閑的額頭。
“你給我清醒一點!”
慕小閑被踢得又倒回床頭重新來過,她沖着房梁眨了眨眼睛坐起來:“哦,原來是小十一,這麼說,我還在天界。”
小十一搖了搖頭,覺得慕小閑沒救了。
“這裡是哪裡?”慕小閑問。
“這裡是晏離的竹屋,是他救了你。你高燒昏迷了七天七夜,怎麼都叫不醒,吓死我了。”
“晏離……”松松搭在被子上的手抓緊了邊角,慕小閑陷入回憶之中,她記得那夜被一名黑衣人追殺,她在叢林中奔走,還落入了水中,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後面發生了什麼。
她終于找到晏離了?不,晏離終于找到她了?
“是他救了我們?”
“是啊,那水墨金竹傘忽地一轉,河面刮起一陣大風,吹得樹葉亂飛。一眨眼我們都被收入了畫舫中,周圍景物驟然變換,我們就被帶來了竹隐山。聽說晏離素來不喜喧鬧,遊離于塵世之外,是一位難得一見的隐世高人。誰也不知道他的蹤迹,居然恰好被我們遇上了,真不知我們算運氣好還是不好......”小十一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兩眼透着興奮的光芒。
屋外悠揚的琴音伴随着清透的水聲穿過窗棂,落入慕小閑的耳中。琴音悠揚清靈,似乎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慕小閑心中微微一動,拉開被子走下床,推開竹屋半掩的門。屋外熹微的光線一下子擠了進來,讓她垂下眼簾适應了一會兒,再擡眼時,就見所在的竹屋架在一條小溪邊,潺潺流水倒映着滿山青林翠竹。
不遠處擺着一把細長的古琴,從首尾精緻的雕花可以看出是把好琴,約莫經曆了很長的歲月,但木頭依舊透着一股充滿生機的光澤。
素雅清冷的背影端坐在琴旁,青絲垂在身後,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琴上撩撥,似乎并未發覺他們的出現,隻是脊背在不經意間繃緊。
琴聲突然斷了,身影一動,緩緩起身。
他轉過身,眼睫微顫,擡起一雙如煙似霧的眼眸,看似平淡無波地望向她,不經意間,眼底冰封千年的積雪悄然融化。
微風襲過,一縷柔軟的發絲飄向他的唇邊,肉色的唇微微有些顫抖,臉色更顯蒼白。
身上銀絲暗紋鑲邊的白衣随風而動,仿佛仙氣缭繞、缥缈如煙,映襯着山中竹林淡綠色的光華。
如冰如玉,若霜若雪。
清冷出塵,超然世外。
明明近在眼前,身上的氣息卻仿佛隔絕在千裡之外。
慕小閑不由頓住呼吸,唯恐驚擾了山中仙人。
行走間,他輕輕斂了下眉,慕小閑随之呼吸一顫,卻見他腳步略有遲疑,便向下看去。
起初并不明顯,但他一走動,腳踝處滲出了一圈觸目驚心的血漬。
慕小閑恍然睜大眼睛,隻見他面色從容,仿佛她看到的是錯覺。
她又低頭望去,這次看清楚了,他的腳踝處有一圈黑色的印記,他每走一步,那印記便如同荊棘刺入皮肉,黏在他的血肉中,新傷舊痂模糊不堪。
慕小閑倒吸一口冷氣,顫抖的目光再次望向晏離,他的神色依舊未變,平靜又冷淡。
為什麼他這麼平靜?他不痛嗎?
“你受傷了......”慕小閑擰眉道。
他看上去越是淡然,慕小閑心裡越是躁動不安:“神仙不是會仙術嗎?為什麼還會受傷?”
晏離垂眸道:“神仙并非無所不能。”
小十一深知其中的厲害:“這是一種囚仙印,會生長在肉/體上不斷吸食仙力,越是仙力強大的神仙,囚仙印的束縛也會越強。神仙無法掙脫,也沒有仙術可醫。”
慕小閑眉頭皺得更深了,她攥緊手指,輕聲問:“你就是晏離?”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慕小閑接着說:“我叫慕小閑。謝謝您救了我。”
幾息之後,才聽到他輕應了一聲。聲音清冷澄澈,像晚秋帶着涼意的微風吹進了她的心裡。
小十一還未恢複人形,他一躍撲到晏離的腿上,奶聲奶氣地說:“叔父,我想吃東西了。”
說起來,晏離是白瑤是遠房表親,小十一又是白瑤的侄子,兩人還真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
小十一在晏離的腿上撒嬌,晏離順了順他的皮毛,說:“後廚還有點……”
慕小閑趕忙說:“在哪兒?我去拿,你别動!”
小十一飛身下地在前面帶路,繞過竹屋,溪邊另起一簡陋的小屋。他們在屋中翻找一番,竈台雖然幹淨,但沒有生火的迹象,他們隻在竈台旁尋到了一缸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