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淩眼神微滞:“你在說什麼?”
慕小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道:“在我初入北溟海極時隻是覺得有些奇怪,這裡關押的犯人之間差異怎麼會這麼大?後來我漸漸想明白了,鲛人殺了一船的仙人,雲姬就算是斷了荷花的仙路吧,我也是因為被指控給上神下毒才被關進來的。所以北溟海極關押的人神妖獸,不論是否真的有罪,不論罪狀輕重,罪名都與傷人性命相關。”
她緊盯着武淩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既然這裡關押的都是些罪大惡極的人,那麼,為什麼隻有你是因為偷了煉丹爐被關進來的?”
武淩無甚表情,但眸光幽幽轉冷。
慕小閑接着說:“你說你在北溟海極待了二十多年,那麼你的罪狀應當比雲姬還要重才是。”
武淩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笑了:“天庭的仙丹一百年才能練成一顆,甚至比有些小仙的命還金貴,如有遺失必遭重罰,這是天庭不成文的規矩。小閑,你剛升天不久,或許不明白這些事。”
慕小閑神色未變:“是嗎?可你偷的煉丹爐中可有仙丹?”
武淩笑容一頓,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思忖片刻:“時間久遠,我記不太清了。或許是有的。”
慕小閑又問:“如果有仙丹,你的罪名便是盜竊仙丹,而不會是偷煉丹爐。你知道盜竊仙丹是重罪,所以在回憶時下意識規避了這個罪名,避重就輕地說是偷了煉丹爐。”
武淩的笑容消失在唇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你想說什麼?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們嗎?狒狒不也沒有說清楚他的罪狀?”
慕小閑蹙起眉:“狒狒是沒有說清楚,但他對北溟海極沒有任何留戀,說走便走了。反倒是你,在被關押了二十多年後,聽見可以離開北溟海極,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喜悅,反而一直在猶豫。你在猶豫什麼呢?”
武淩頓了一下:“我害怕......逃跑是要被天庭通緝的!如果再次被抓,之前在北溟海極的蹲守全都白費了,還會受到更重的懲罰。而且,突然說要走,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我不知道這二十多年外界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适應外面的生活。”
白衣守着天兵天将不讓他們上前,雖背對着慕小閑,但很認真地在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要這麼說也有道理,但是你不該,不該給天庭通風報信。”慕小閑惋惜道。
“什麼?”雲魁雲姬身體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這是真的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會給天庭通風報信?你有證據嗎?”武淩抱起手臂看向慕小閑,眼底流露一絲愠怒,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鲛人被殺時,你的手背在身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慕小閑在胸口比了個手勢,雲魁雲姬一愣,依稀記起來:“這是......天庭通信的訣!你怎麼會這個?”
慕小閑沒有仙力不會仙術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除非她親眼看見,否咋不可能會用。
但武淩向天庭舉報他們逃離北溟海極這種事,對雲魁雲姬和狒狒來說,就像在聽一個天方夜譚一樣。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臉色蒼白地僵在原地。
雲魁神色糾結地望向武淩,動了動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騙人的吧。”
雲魁、雲姬想起他們初入北溟海極時,面對未知的恐懼,兩人已經做好了要同生共死的準備。北溟海極關押的罪人恃強淩弱者不在少數,他們初來乍到自然成為了食物鍊的最底端。如果不是當初武淩挺身而出,他們便會一直一直受人欺負。
武淩是他們在北溟海極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他勇敢、善良、友好,平日非常照顧他們。鲛人來挑釁的時候,也是武淩攔在他們前面。北溟海極因為有了武淩,變得不那麼冰冷可怖,尚有一絲人情溫暖,讓漫長的禁制時間變得不那麼難熬,他們甚至還能苦中作樂。
但是,但是武淩為什麼要騙他們?
武淩抱起雙臂面無表情地“嘁”了一聲,然後挑了下眉,眼中的怒意消失殆盡,轉變為一副淡然的表情:“怎麼剛好被你看到了。”
慕小閑搖頭說:“不是剛好,我早就盯上你了。一群人逃跑,當然要看好那個猶豫不決、随時可能臨陣倒戈的。你的态度太可疑了,不打算解釋一下嗎?你究竟犯了什麼重罪?或者你其實是北溟海極的看守者?”
看守者?雲魁、雲姬、狒狒倒吸一口冷氣,更加不敢相信地看着武淩。
武淩搖搖頭:“不是看守者。我......我原本是太上老君的藥童,二十多年前在老君殿裡協助老君煉制丹藥。當年,我誤信了一位散仙的話,将他帶回了老君殿。他偷走了老君辛辛苦苦煉制了三百年的丹藥,還砸了老君的煉丹爐,打傷了殿内其他的神将,讓老君上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雖然這名仙人後來被天庭神官捉拿,但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被發落至北溟海極接受懲罰。我需要戴罪立功,維持北溟海極的秩序,是我贖罪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任務。希望你們能夠諒解。”
難怪他在鲛人惡霸肆意打殺囚犯時會沖在前面制止他,也許這是他任務的一部分。
雲魁和雲姬目光複雜地望着武淩,難以消化這個事實。雲魁一直将武淩當成兄弟,兄弟的隐瞞與欺騙讓他非常崩潰,他們分辨不清武淩當初幫助他們是否也隻是為了讓北溟海極維持表面的和諧穩定,并非真心。
武淩就這麼雲淡風輕的承認了,慕小閑感覺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了,有些不太爽。
突然間,雲魁沖上來一拳打在武淩的臉上,他握着拳漲紅了臉大口喘氣,吼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朋友!”
武淩沒有躲開,生生挨了一拳連退幾步,臉上立刻紅腫了一片。
“對不起。”他的神色黯了下去。
“你要是早點說,我們就......就不逃了。”雲魁的眼裡泛着淚光:“不就是在北溟海極多待幾年?我們不是已經一起待了十幾年了!沒有什麼熬不過去的!但是你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為什麼啊!”
雲魁一拳一拳砸在武淩身上,拳頭絲毫沒有留情。
武淩挨了幾下,反應過來和雲魁扭打在一起。
他們在扭打間滾落在雲端,你一拳我一拳仿佛發洩一般,眼睛腫得高高隆起,嘴角也有了血迹。
雲姬不敢靠近,在一旁嗚嗚的哭。狒狒站在身旁,耷拉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