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雇主大人呐……”
趁此間隙，蕭無序早已松開刀柄，雙手輕搭在地，緩緩調節着氣息，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怎麼才來啊?”
“一直在呢。”
伍味子蹲下身，擡手撥開她垂落的散發，回道:“不過……你真的需要我來嗎?”
聽罷，蕭無序輕輕一笑。
果然呐，這家夥雖然瞧着正人君子，骨子裡卻是個老狐狸，狡猾又缜密。
如此蹊跷的對局，他自然瞧出了不對。
不過說來也奇怪，明明剛才還是五感退散，伍味子一來，她不僅能看清一二了，臉頰上那溫熱的觸感竟是感知得真切分明，渾身還泛起一股難以言說之感。
蕭無序悄悄壓下那微妙之感，擡眼笑道:“也是，我都被打得這麼慘了，你若真是現在上了，那我豈不是白挨揍了?”
說着說着，蕭無序笑意一僵，她撞上了伍味子的神情。
明明被揍的是她，他臉色卻是奇差無比，瞧着比她還要吓人。
當然了，看台那邊，汐時面上也是精彩紛呈。
“赢也好，輸也罷，既然開始了，那便該有始有終。”蕭無序輕輕一笑，擡手覆上伍味子搭來的手。
須臾，輕輕撥開。
蕭無序撐着霜月重新站起，擡眼望向遠處，問道:“紫吟二公子剛才所言，可為真?”
紫吟視線從伍味子身上挪至蕭無序面前，竟頓覺好受不少，他道:“當然為真。你若赢了我，我便放了那些送酒的落雁弟子。”
蕭無序指尖在霜月上輕撫而過，斂眸道:“那好，一言為定。”
青木臉色一沉，面上有怒意閃過。見此，蕭桐音更是心生不妙，奇怪道:“他這是何意?”
青木在他耳畔簡單解釋了幾句，聽罷，蕭桐音也是滿臉憤憤，指着那紫吟，咬牙切齒罵道:“呸!無恥小人!!”
不過事實證明，無恥小人臉皮也是真的厚，蕭桐音剛罵完，便聽那紫吟道:“不過若是落雁少主輸了，又當如何?”氣得蕭桐音更是臉色鐵青。
沉默少許，蕭無序問道:“你想如何?”
紫吟笑道:“任我處置，如何?”
說罷，他渾身一顫，竟從那伍味子身上察覺出了一股殺氣，悄無聲息滲透而來，深入骨髓的森寒。
心虛間，紫吟又覺奇怪。
那氣息，他隻從蕪茔護鸢殺手身上感受過，是直逼而來的威壓與殺意。
如今對上這一位，那彌漫而來的氣息缥缈虛無、無質無形，一起一伏仿若根本不存在，然而他竟是被鎮得定在原地，不敢有所動作。
愣神間，蕭無序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幹脆應道:“好，一言為定。”
蕭桐音驚道:“姐?”
小辮子也擔憂道:“小序?!”
“怎麼這個反應?孰勝孰敗，猶未可知。”蕭無序輕一蹙眉，不是很滿意，又擡指在霜月上一彈。
“不是嗎?”
衆人不語。
蕭無序又轉向伍味子，笑道:“雇主大人?”
伍味子眸光微動，須臾，回道:“好，那就再放開你一次。”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湧，腦子不太清楚，蕭無序是聽得雲裡霧裡，不過心下卻是一暖。
伍味子臉色仍是不好看，緩步退至擂台邊沿，視線仍定在她身上，提醒道:“不行就下來。”
蕭無序剛要忽悠着應下，伍味子聲音卻是愈沉，提醒道:“不要硬撐。”
對面神色陰沉，語氣也是冷冷淡淡，似乎真的生氣了。要是她真的陽奉陰違，還不知道他會如何。
緩了片刻，蕭無序認真應道:“好。”
擂台外，當香爐中最後一點香彎曲燃盡之時，伍味子後退一步，悄然躍下擂台。
看台上又是一片驚呼。
“怎麼回事?他不幫忙嗎?獨留落雁少主和那紫吟打?!”
“香已燃盡，這下他想上去也不能了。”
衆同窗驚怒交加，差點兒沒看吐血，喝道:“那家夥怎麼回事兒?不打了?平日裡稀奇古怪也就罷了，現在他又是在幹什麼?!傻了嗎?!哎喲……”
卻是汐時一腳踹了過去，惱怒道:“不許你這麼說伍哥哥!!”
“你……哎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不說就是了!!”
伍味子剛退下沒多久，擂台上便又開打了。
而看台那邊，不知何時架起了一座吊橋，衆看客跟着沉默多時的蕭寓安從橋上行向對面山巅。
落雁弟子在前開道警戒，不多時，擂台十丈開外，密密麻麻圍了一群人，你擁我擠，墊腳探身，一眨不眨盯着擂台。
鴉雀無聲。
賭約已成，那伍味子也主動退下了，紫吟就更不會心慈手軟，該是如何便是如何。
而蕭無序更是不敢松懈，攻勢攀升，比之前更為凜冽，鋒芒更甚。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幾十招。蕭無序橫刀作擋，剛要反攻，腦袋一沉，醉意上湧，手中凝起的力道驟然一散，被一擊轟退數丈。
飛沙走石，青絲亂舞，待一切落定，顯露出的是一張愈發蒼白的面容。
一片唏噓中，蕭無序斬下衣衫的一角，束起飄散的亂發，再次與紫吟相對而立，擡指一曲，眸光愈定。
紫吟哈哈一笑，也不手軟，如她所願，繼續一攻而上，喝道:“一個女兒家，扮成如此模樣，真是不像話啊!”
蕭無序硬接了幾招，終是力有不逮，巧妙一挑，撥開那筱翎彎刀，落向了另一座擂台。
如今衆看客已至，這紫吟這麼說，明顯是想讓她難堪，或者是想三兩語激怒她，讓她破綻百出。
如此拙劣的把戲，蕭無序可不會上當，何況她臉皮一向甚厚，自然不會往心裡去。
不過若是沉默不語，落在衆人眼中，倒真成了心虛，是被問得啞口無言。
須臾，蕭無序還是輕輕一笑，接道:“那又如何?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你管得着嗎?”
“當”一聲，兩刀再次相撞，迸濺出絢爛的寒芒。
蕭無序又道:“再說了，扮成落雁長子，就是怕你們比武時心有顧慮，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