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二十年前,那時候的祁骁還沒被接回去,鄉下的小河邊也沒有圍欄,在小混球們“你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我媽說你是野種!”的嬉鬧聲中,他被推進河中。
祁骁以為自己會死,但是沒有,也不知道這算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睜開眼,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女孩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
那時候的祁骁矮小瘦弱,常常受到欺負,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接收到别人的善意,很不習慣,一雙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你餓不餓?”女孩子的聲音甜得像三月的黃鹂啼。
祁骁沒說話,但是肚子響了,她牽起唇角笑了笑,從身邊的小凳子端了一個碗給他:“吃嗎?”
碗裡黑糊糊的大雜燴伴着隔夜米飯,祁骁瞄了一眼這碗飯沒有半點食欲,他轉頭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看起來比他家還窮困,他不由又看了一眼眼前笑語嫣然的女孩。
她很像為這片陰暗濕冷的環境注入的一束陽光。
見他推開小碗,女孩也不生氣,舀起一勺塞進嘴巴,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兩個腮幫子塞得滿滿,眉毛生動地像在跳舞,嘴巴也油亮亮的:“真的好好吃,不嘗嘗嗎?”
她舉着的勺子都遞到他的唇邊了,他也順理成章地沒抵住誘惑吃了,鮮香濃郁倒是比賣相好多了。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這個叫外婆菜,可下飯了!”她神氣活現地傳授經驗道,“如果以外觀為評判标準,那你會失去很多美食的。”
想到這裡,祁骁方才還溫柔的神情蓦然一變,同樣的話怎麼對唐敢敢說的時候,就叫了她寶貝?
沈茗夕的手搭在他手上晃了晃,他從記憶中回過神。
“我給你盛點湯吧。”她說,“你總是不按時吃飯,多喝點養養胃。”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飯桌上的各位都能聽到,大家立馬七嘴八舌地恭維起來,什麼“善解人意”、“溫柔可人”諸如此類。
郁知吟扒拉着米飯,内心無語,祁骁可真會在他白月光面前賣慘啊,不會故意不按時吃飯博人心疼吧?她可記得沒離婚那會兒,但凡不是出差,那早飯、晚飯吃得叫一個準時呀,跟程序設定好的一樣。
她為什麼會記這麼清楚?因為剛結婚的時候,她還以為當了豪門太太就可以放飛自我,告别早八生活,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早上七點她就被祁骁拎起來吃早飯,要睡覺可以,吃完再去睡,晚飯同樣如此。反正祁骁吃飯,她就得在邊上陪他一塊兒吃。
她原本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但就那一年,她幾乎把過去25年的早飯都吃了。
堕落生活是不存在的,健康生活是一貫保持的,一年下來她低血糖都快好了。
就這樣一個老幹部作息的人,郁知吟才不相信他會虧待自己的胃。
她的不吭聲落在别人的眼裡,就是被秀恩愛傷到了,立馬就有人起哄問她。
“郁知吟,你和祁總結婚後有沒有做過一頓飯給他吃啊?”
“這是什麼問題嘛,聽說人家廚房都沒去過呢,老婆啥也不會幹,祁總也是好脾氣!”
郁知吟不氣反笑,難道他們覺得踩她一腳,沈茗夕和祁骁就會高看他們一眼嗎?
“沒有做過飯怎麼了,祁骁要是想吃好吃的飯,他可以找保姆找廚師,不必非得結婚。”
郁知吟當然會做飯,但是她懶得和他們自證,想攻擊的人總能找到攻擊的點,自證了這個也會有下個,況且——
郁知吟唇角一挑:“一般來說,都是祁骁做飯給我吃。”
飯桌上當時就有人繃不住笑出了聲。
“她在想什麼?嘴硬給誰看呢。”
“瘋了吧!她不會是被别人秀恩愛給刺激傻了吧?”
祁骁請五星級大廚來家裡做飯給郁知吟吃,他們信,但祁骁纡尊降貴親自動手做菜給郁知吟吃,他們不信。
很簡單,有錢人的時間可比錢寶貴多了,他們信祁骁會為了替身花錢,但無論如何都信不了他會為了一個替身花時間花心思。
他們的嘲笑完全在郁知吟的預料之内,雖然現在她聽着是有點不爽,不過她還有後招,隻要祁骁否認,她就會立馬無辜地追答“可是每天早上起來,我都能準時在桌上看到你做的早飯呀。”
這不是胡說,雖然祁骁不是每頓都親自下廚,但是在早起最讓她抓狂的那段時間,她威脅過祁骁,如果要她陪他吃飯,那她隻吃他做的飯!
沒想到祁骁喪心病狂地跟她對抗到底,居然真的同意了。
反正,現在郁知吟就等他否認了,他不可能不否認,畢竟沈茗夕就在他邊上坐着呢。
隻要他一否認,她就狠狠揭穿他的賣慘!
狠狠揭穿!
然後,她就聽到祁骁那沙啞磁性的嗓音輕輕“嗯”了一聲。
嗯?
沒了?
他承認了?!
和郁知吟一樣不敢相信地還有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唐敢敢,她吃得正香,都沒明白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呢。
剛還嘻嘻哈哈問話的兩個人,現在是憋不出一句話來了。
好家夥,祁骁的段位可真高啊,郁知吟立馬反應過來了,他是故意承認的,搞得好像他在她這受到了很多迫害一樣,這沈茗夕不得又憐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