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真是抱歉,今天要辛苦你看店。”
奶奶經過吧台停下腳步,我們之間隔着不到1米的距離,她的聲音好像是從幾百米以外飄來。
“小玖打電話來已經到機場了,我那個滿世界飛來飛去的兒子兒媳難得回來,公寓住不下連累我要陪他們去郊區的别墅。如果不是你來幫忙看店,今天肯定要提早打烊。”
“奶奶放心好了,我應付得來。”
“關店的鑰匙我放在抽屜裡了。”
臨别前奶奶貼心的叮囑。
“謝謝您信任我,允許我的任性。”
我曾經問過奶奶,為什麼即使知道不會再有客人登門,還要堅持到閉店時間,奶奶柔聲給出了答案。
【遵守經營時間是店家對于客人定下的第一個約定,人與店之間最初也是最基礎的承諾】
所以我希望代替奶奶完成約定,報答這段時間以來的恩情。
“你和小玖一模一樣,不停追逐挑戰自身的極限,對于年輕人這股拼勁很難得。”
我和梅玖很像?不曾察覺。
奶奶走後過了多久?不記得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空空如也的托盤今天格外沉重,眼睛和喉嚨很幹,眨眼或吞咽口水感到痛。
在這種關鍵時刻發燒,我實在太差勁了。
收拾桌子,本以為伸手可以觸碰到的杯子,結果手抓空,與杯子相距甚遠。舉着托盤往吧台走,沒留神撞到櫃子,疼痛延遲很久才傳來。
時間仿佛變慢了,聲音來的很遠又很清晰。原來時鐘秒針轉動的聲音,如此響亮。
從洗手間出來,鏡子裡冬當時紅彤彤的。關二爺的臉,最多紅到相似程度吧,想到此處,笑出聲來。笑聲陌生幹癟,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
躲在吧台内,我嘗試用力握住手,大腦遲遲沒能做出反饋。感知力在下降。
好在今天店裡人多,桌子坐滿,容納不下新客人。
暗自慶幸的時候,門被推開。
“歡迎光臨。”
大概花了三秒,甚至可能更久的時間。
我辨認出來人是夏如果。
她手中提着袋子,氣喘籲籲,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讓本就處于反應遲鈍狀态下的我不敢輕易辨認。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得盡快走到她身邊,安慰她。
腳踩在地上,沒有知覺,用手撐在吧台廚案邊。我還沒走出去,夏如果就闖了進來。
沒穿工作圍裙的人,不要闖進餐品工作間,這會讓客人感到厭煩。這些事,不能指望夏如果想明白,我又沒有多餘的精力對她解釋,先拉她出去。
砰。
幾乎是眨眼之間,夏如果突然沖上來摸我額頭。本就費力才得以支撐的身體,遭到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後退一步,用盡剩餘力氣抓牢櫥櫃讓自己不至于倒在地上。
“沒事了,有我在沒事的。”
她晚上計劃去和春曉約會,看來相處的并不愉快。
“你個笨蛋,冬當時大笨蛋。”
又罵我,算了你出氣就好。
客人視線投來,我尴尬的點頭以示歉意。
“生病了不要勉強自己啊。”
夏如果捶打我的胸膛,全然沒意識到在對病人施暴。
“我還好啦,意識仍然很清醒。”
說完,我打算趕夏如果離開吧台,腳下不穩栽倒在夏如果身上。
完蛋,又解釋不清了。
“先出來去沙發躺一下。”
“别說胡話,客人還在……”
走掉了啊,在沒察覺的時候,店裡隻剩下一位客人。還好店裡是先付款的經營模式。
在夏如果的攙扶下,坐到沙發上。
此時剛反應過來,她怎麼會忽然出現在店裡?
“把店關了。這是奶奶的命令喲。”
原來是奶奶叫她來的。
夏如果說完,竟然真的走向那位客人。
“不可以,咳咳,把客人趕走,絕不可以。”
這句話已經是我此刻表達的極限。再開口需要多喘息一會兒。
夏如果繃直身體,僵在原地,兩隻手緊緊握拳。掙紮片刻走去拿放在桌上的袋子。
她低垂的頭,四散的長發遮住表情,真怕她回來,對我打出一拳。
夏如果從袋子中拿出一盒藥,扔在桌上,轉身又進了吧台。
我是不是眼花看錯了,她扭頭的瞬間,頭發遮擋的眼裡噙着淚水。
“來,把藥吃了。”
我順從的接過水杯,吞下夏如果帶來的退燒藥。
“謝謝你。”
啪!
夏如果的巴掌重重地砸落在我頭上。
“不許對我說謝謝,也不許說你好以及再見。說一次我揍你一次。”
“好好好,明白啦。”
盡管不明白夏如果清奇的腦回路,但是追問必然會挨打,為了保命暫且答應。
“給你們添麻煩了。”
唯一的那位客人起身鞠躬緻歉。
“是我們不好意思,請您繼續享用咖啡。”
咬牙站起來,跟她對話。
“我很喜歡這家店,所以請你照顧好身體,讓這家店能經營的更久。”
她背上書包,離開的時候随手紮頭發。
“她好帥啊。”
不出所料夏如果癡癡的感歎。
那個女孩是店裡的常客,有着與Mary老師相似的氣質,類似少女殺手的潛質。
我打算順勢收拾桌上的餐具,被夏如果命令留在原地不要動。
“現在沒客人了,聽奶奶的話,打烊關店。”
時鐘指向8:25。
“再讓我堅持35分鐘好嗎?”
“冬當時你在執着什麼啊,已經可以了,不要再堅持了。”
夏如果近乎央求的态度,刺痛我的心,我願意為了她做任何妥協——可是啊,我的人生貫徹着努力付出,最終半途而廢的結局。所以,我想要改變這些,想要努力的去喜歡你。給我一點點勇氣,哪怕不能改變未來。
“我已經很痛苦了,求你不要讓這份痛苦半途而廢。”
良久,我偷瞄夏如果的反應,她的手溫柔的拍着我的頭。
“知道啦,我會陪你到最後。你好好躺下,有客人來,我會叫醒你。”
……
……
“喂,冬當時。喂喂,醒醒。”
好難受。有人在叫我,頭痛得要死,眼睛睜不開。但唯獨那個聲音無法無視。
“夏同學?”
“鑰匙在哪裡,關店的鑰匙?”
“在抽屜裡,靠近收款機的抽屜。”
對了,我在奶奶的咖啡館打工來着。身體湊合能動,喝下半杯溫水,意識清醒很多。
“幾點了?”
“十點了。”
已經這麼晚了,要趕緊送她回家。
手扶桌子撐起身體,發現感覺能操控的身體這件事,隻是大腦産生的錯覺。站立差不多是□□的極限,這種情況下肯定沒辦法走回家,強行回去隻會給外婆添麻煩。
“你感覺好些了嗎?可以走路嗎?”
“哈哈,當然沒問題了。你以為我是誰。”
“睡一會兒就恢複了,難怪小豆子稱你們三個是人形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