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實驗準備教室作為獨立的房子位于教學樓與禮堂之間,雖然門牌上寫着化學實驗準備教室,實際用途卻是存放雜物的房間。被兩棟樓和一棵樹的陰影籠罩下,終年不見陽光。實驗教室後牆與學校院牆之間正巧留有足以令人通行的空隙。禮堂中被拆卸下來的舊長凳被堆放在一旁,本着物盡其用的原則,我搬了一條長凳擺在中間。
自從半地下室的避暑位置暴露之後,厭倦嘈雜的我便另尋得此地。與那小子的緣分也就此開始。
某天午休,我伸了個懶腰走向屬于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赫然發現入侵者。
他似乎知道還會有其他人來,所以沒有坐在長椅中間,而是選在靠右的一側。基于這點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還蠻不錯的。他雙手撐身體兩側,仰着頭看向天空。我也會用同樣的姿勢看天上的雲朵。
幾乎同一時間對方也發現了我。兩個人對視的一刻立即知曉對方同自己不是一個年級,應該歸結于本能還是直覺,盡管沒有道理卻就是能知道。一所學校近千名學生,認識所有人幾乎是不可能。同年級也有三百多人,能記住長相或是姓名也絕非易事。穿着同樣的校服迎面走過來就能判斷出對方的年級,現在想想也不能解釋其中道理。
沒有寒暄或是對話。
男人之間友情的開始往往是無法言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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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學的鈴聲終于響起,在班主任例行囑咐一番後就可以離校。我是在校門口等他還是直接去店裡?猶豫之際,意料之外的麻煩人物再一次現身。
“馮老師,您好。”
“這不是梅玖嗎,有什麼事?”
“我來是跟您彙報,咱們班夏如果同學的小提琴獨奏,已經明确在校慶典禮上演出了,我來叫她彩排。另外最近校慶的事務繁忙想從您班上借一個同學去幫忙,不知道他是否願意?”
“校慶是頭等大事,你說需要誰去,沒人說個不字。”
馮老大強勢的性格下,我還真想不出來誰敢忤逆她的意思。不知道這次誰要倒黴了?
“那就拜托夏如果同學和冬當時同學,下學之後典禮廳集合,今天要開階段總結會。”
梅玖說完向班主任鞠躬離開。班裡衆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我身上,遠處的夏如果沖我做出V的手勢。
三言兩句之間把事情決定了,真是随意。
大概因為太過随意,沖擊性的信息反饋回大腦時,梅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好羨慕你。”
“為什麼選擇冬當時,我也可以啦。”
“梅學姐怎麼會認識冬當時的?這裡面有故事吧。”
一個個的吵死了,頭都大了。
蝴蝶扇動翅膀所造成的影響顯現得過于迅速。一切似乎正在朝着無可挽回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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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站在禮堂門口深呼吸。大腦經過反複琢磨,還是得出不想參與的想法,本能卻給出更加清晰幹脆的信息。
不去,會死!
沒有人能拒絕梅玖,不僅是主觀想法也是客觀事實,拒絕梅玖的邀請如同在對美好的世界說再見。已經可以預見到殘酷的校園霸淩發生在我身上。
“你不進去是在等我給你開門嗎?”
梅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身體本能的推開禮堂的大門,并做出請進的姿勢。
“可别說你在等我。”
“能被梅學姐邀請,真是受寵若驚。”
“我倒真想看看,你一天能對我撒多少謊話。”
梅玖從身邊經過,罕見的以略帶俏皮的口吻講話。
她似乎真的如夏如果所說心情正佳。發生了什麼好事嗎?我果然還是完全不理解女孩的心思。
本打算放緩腳步與梅玖拉開距離,但她回頭撇過的一眼無疑在說:趕緊跟上來,别讓我開口喊你。
在幾十個人的注視下入座,着實讓人不舒服。我是什麼時候開始讨厭這種感覺的,每每想到這個問題,一股眩暈就會打斷尋找答案的方向。總之被多個人看着,會讓我渾身不自在。
階段總結會出席的不止參與演出的同學,還有各班級的班委或文藝骨幹成員。而他漫不經心的坐姿,即使在角落中仍格外顯眼。
會議結束後,無視夏如果同路的邀約。快步追上那個人。
“H.r!”
我懷着惡作劇的心情攔住他。
“你是在叫我?H.r?”
對方皺眉,露出不解的神情。難道說,現在的時間他還未自稱H.r。
“芝麻。”
我趕忙換成他的昵稱。
“我的朋友們确實叫我芝麻,但我們似乎不是朋友,而且我不記得認識二年級的人,”他警惕的打量我,“你們二年級的人突然叫住一年級,該不是想找我‘借錢’吧?勸你趁早打消這樣的念頭,我可是窮的叮當響呢。況且你冬當時的名字現在恐怕已經傳遍整間學校,别搞事情喲。”
他說的事,完完全全拜梅玖所賜。
芝麻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開。好冷漠,不想辦法引起他的興趣就沒辦法繼續交流,與之後的他全然不同,青春期真麻煩。
“我們談談吧。”
迫不得已我說出了芝麻工作時慣用的開場白。
他停下腳步,滿臉疑惑看向我。
“冬當時。”
芝麻的眼睛如同科幻電影中機器人掃描确認未知物種。
“我們談談吧?”他喃喃低語,“你說出這句話是巧合嗎?唉,無所謂了。”
說完,他露出釋然的笑容,朝我走來。
“你想談什麼?”
“假如世間真有神明,你認為神明是怎樣的存在?”
正常人遇到這類問題都會首先感到不解,而芝麻并不正常,他是異常的天才。
天才并非單純指擁有過人才智的人,有些人隻在某些方面天賦異禀,而芝麻毫無疑問是神秘學天才。
“哪裡會有人初次見面就提出這樣的問題,”芝麻口中抱怨着,嘴角卻露出控制不住的笑意,給出他的答案,“神明若存在,必然是惡劣的。”
“所以神迹不會憑空出現對嗎?”
“即便神明真的存在,也是不存在憐憫之心,神與人截然不同的物種。如同人不會在意蟲子在想什麼,我們不在乎。”
“倘若我正在經曆神迹呢。”
“你在經曆不可思議的事件?這最好是你的幻覺。據我所知神明所索要的遠遠超過賜予的。另外介意談談你口中的神迹嗎?”
糟糕,一不小心被追問了,還沒做好如何向他解釋的準備。要事實告訴芝麻嗎?說出來被認為是瘋子已經是最好的局面,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可能會造成無法估量的災難。但芝麻……是無論何時,我百分百可以信任的人。
“看來你确實遇到了常識無法解釋的事。不方便說就算了,總之要當心,你看起來被壓的喘不過氣。”
真不愧是你,輕輕松松就把我的僞裝看穿。
“喂,你想知道未來嗎?”
芝麻機械般的眼神,恢複為人類的姿态。
“多久之後的未來,100年還是1000年?”
“關于你的未來,十二年之後。”
嘴唇不住顫抖。
“我的未來啊?”
芝麻一臉失望的打着哈欠。
“還是不要說了,知道自己的未來,想想都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