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罵你怎麼了吧?”
“敢不敢再罵一句!”
“行了都别說話了!安靜一會!”關鍵時刻,江天明及時出來穩住場面,防止情況繼續惡化,“吵什麼吵?有什麼好吵的?周茂思你剛才講小話我也聽見了,确實違反了課堂紀律,鄧子凱點你沒錯,但鄧子凱你說話也要注意措辭,下次語氣好一點,别那麼沖,都是同學,何必搞得大動幹戈還得罪一大幫人,大家有話都好好說,繼續自習吧,别再鬧了。”
這才把班上的硝煙熄了一大半。
鄧子凱本子一甩,也不在講台上礙眼了,索性擺着一張臭臉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茂思不屑地“切”了句,“裝個屁,下課肯定又要跟康興鋒告狀去了。”
楓曉目睹眼前的一切,他們就坐在講台的第二排,鄧子凱能點出周茂思,說明他直到他們三個都說了話,可最後卻隻點了周茂思的名字,或許是看周茂思平時表現得十分随和又逗比,誰也不曾料到這一次周茂思竟然會發火,鄧子凱約莫也是下不來台,兩個人才吵了起來。
可是這應該不至于去跟班主任告狀吧,又不是隻是他們的錯,鄧子凱能有什麼理由把全部的罪過都推到他們身上。
氣氛劍拔弩張地過了一個晚上,終于熬到下課,一群人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那樣依舊有說有笑地跟朋友結伴回寝,而小部分人則望向她們這邊還在聊着剛才的事情。
周茂思簡單收拾收拾,超酷地跟幾人說:“走了。”
丁程站起身冷冰冰丢了一句“活該”,也不知道對誰說的。
江柳難掩臉上的惆怅,準确地說她壓根就沒打算裝出一番輕松模樣。
她一向有什麼就是什麼,跟白紙一樣不藏半點東西。
“剛才說話我們都有份,都别往心裡去了,沒事,大不了記個名字罰着搞兩天衛生呗。”說完攬着丁程的手臂,對楓曉擺擺手,“走了,拜拜。”
“拜拜。”
楓曉收拾好書包,心情說不上沉重也說不上輕松,各占一半吧,出校門後跟以前一樣果然在公交站見到了陳漾。
他照常帶着耳機,喜歡在等車的同時聽歌。
這幾年随着科技的發展進步,mp3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市場,幾乎所有文具店或是小賣部都有它的身影。
楓曉突然在想,别的班是什麼樣的呢?會不會也有同學間的矛盾,也有這種老師黨派和學生陣營的勾心鬥角?
她腳步很輕,自認為并不起眼,隻是剛到公交站的時候陳漾竟然第一時間發現了她一般,目光看向了她。
“今天比以前慢了兩分鐘。”
楓曉看了眼手表,那是她爸為她考上初中送的禮物,那時候李珍還沒升職,工作上也沒有現在發展迅猛,楓曉便跟着她考進了甚至不在他們市裡排行榜上的六中。
盡管不是什麼好學校,不過她爸還是十分高興,派秘書給她送了這隻卡西歐的手表,不會顯得張揚,也很符合年輕人的審美,對初中生來說已是最好的禮物,楓曉從初一佩戴到現在,每天戴着這隻手表就會覺得他們一家還在一起。
“你連這都知道?”楓曉驚呆了,不過随之表現出一臉的詭異,怎麼有人掐着點等她出現,這跟體育考試一樣,體育老師在終點掐着秒表等你出現,要是慢了幾秒就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說:“素質教育也很重要啊,不要不把體育當回事。”
陳漾似乎讀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一臉黑線。
“我對時間節奏很敏感,你什麼時候到公交站,正常的時速多少,一分鐘能走多少步我都能算出來,所以......”他摘掉耳機,目光慵懶地撇了她一眼,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癡,“别想些亂七八糟的,對腦子不好。”
楓曉:“......”她腦子再不好也比他好。
不過陳漾對時間的敏感程度倒是令她大開眼界,一般這樣的人有着高度的時間管理能力和強烈的時間意識,善于規劃和嚴格安排自己的時間,并且極有可能喜歡做計劃,把一天的大小事羅列出來并做成一個任務表,效率比常人高出幾倍。
這等天賦對于一個學生來說簡直是簡直就跟在異世大陸,其他人都隻有一到兩種靈根而發現你居然是個滿級大佬一樣,有此天賦還有什麼不能做到?
陳漾說:“快到了。”
“到什麼?”楓曉惑道。
他盯着公交車開來的那個放向不語,果然,如陳漾所說那樣,三秒鐘之後,在最近的那個紅路燈路口,閃爍着“5路”兩個字的公交車從路口轉彎緩緩行駛而來。
人形實時公交檢測器?
楓曉再看一眼手表,掐得真準時,可從剛才到現在他都沒有看時間,她不禁在心中懷疑陳漾是不是那種隐藏于市井之間的神棍,又或者他的眼睛是透視機,還自帶穿透功能的。
公交車停穩後,那大叔一如既往地熱情,也許是看慣了陳漾冷淡的性子,知道跟他講話也不會回應,于是每次都自動略過陳漾跟楓曉對話。
“呦,今天終于又看到你們兩個了,昨天我到的時候公交站都沒人,還以為你倆出啥事了,這一晚上心裡都擔心得不得了,還好今天又遇到你倆了,一下子我就放心了。”
楓曉表情有一瞬間呆滞,他們兩個?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先走了嗎?陳漾當時也不在?
她愣住片刻,回頭看了眼某人,才跟司機道:“大叔,昨天我們有點事情所以才沒趕上您這趟公交車,謝謝您還替我們擔心。”
“都是小事,我家閨女也跟你們差不多大,今年初三,天天早出晚歸,我呢工作又忙,基本上沒什麼實際陪她,看到你就跟看見她一樣,覺得心裡親切。”
楓曉:“有您這樣愛她的父親她一定很幸福。”
“得了吧,天天擱家裡罵老子呢,那兔崽子說不得幾句。都别說了,一提到這個就氣得我腦袋疼。”
楓曉:“......”那你說啥,誇不是不誇也不是,搞得她很難做人的。
“噗嗤。”車後的陳漾沒忍住笑出了聲。
似乎在無聲地吐槽她,讓你瞎搭話。
楓曉歎了口氣,這個陳漾是不是成心耍她,先是騙她讓她跟公交車司機解釋為什麼前一天人不見了,又是無情地嘲笑她接錯話,這樣的人為何要偏偏擁有患有拖延症晚期的她最最羨慕的天賦呢。
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生下來什麼也沒有,有的人生下來卻是大滿貫,後天努力得到的東西還算情有可原,可先天的天賦卻叫人望而卻步,連羨慕都覺得沒有資格。
到站後司機不忘叮囑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楓曉回了句“謝謝”,兩人并肩站在公交站目送公交車的離去,她才沒好氣地叫住陳漾的背影,問:“我說,你為什麼要騙我?”
陳漾回頭:“什麼?”
楓曉說:“人家明明都沒問我為什麼不在,你卻跟我說要我去跟他解釋。要是覺得無聊去找跟你一個編輯組的女生說話不就好了,哪有這樣耍人的。”
“哦。”陳漾裝模作樣地想了下,然後輕飄飄地說:“那就是我聽錯了。”
聽錯了?
這算什麼理由,這個理由未免太敷衍人。
也想越不對,楓曉汗顔:“你昨晚不是也不在麼,怎麼會聽錯。”
“因為這是我猜的。”陳漾聳肩,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連胡謅亂扯的時候眼裡都不帶一絲心虛。
楓曉隻恨當時的自己正年輕還單純,怎麼就輕易相信了他的鬼話。
想到這,她就覺得無比生氣,好歹也是以中考六中第一的身份考進行知的,為何到了新學校卻屢屢碰壁,還是在同一個人身上碰的。
忽然,眼前那抹藍色校服稍稍一動,高大的身影微微俯下身,頓時少年的陰影猶如一張網朝她鋪開,頓時就将她整個小巧的身體都覆蓋在内。
楓曉眼疾手快,感受到動靜的那一瞬間,腳跟立馬往後退了一步。
一臉警惕地望着他。
陳漾眼裡意外地閃過一絲仿佛不屬于他情緒的錯愕,
很快,那抹錯愕也一瞬即逝,仿佛從未有過一般。
他眉頭微皺,兩個人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連氣息都能彼此糾纏纏繞。
近得楓曉甚至能看清原來在他右眼雙眼皮褶皺地方,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腦袋有些暈,雙腿似乎踩在一團棉花上,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恍惚不真實。
她說,陳漾是物理學上的極端條件,這一定律任何條件無時無刻都有效。
他問:“你臉好紅,腦子裡又在想什麼?”
楓曉撇嘴,翻了個白眼。
“君子動口不動手。”她離遠了一點,清清嗓子,說:“腰也是,腰也不能動。”
陳漾臉色略微複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楓曉深吸一口氣,“我在告訴你以後不要突然靠近我,這很不禮貌的。”
陳漾無言愣住半秒鐘,所有愕然、詫異、驚訝、不解等各種複雜情緒糅雜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從他眼中閃過。
楓曉想,她說了什麼很令人費解的話嗎,能讓陳漾露出這樣的表情,忽然間也是有所成就感的。
隻是還沒等她奇怪多久,陳漾忽然笑了。
楓曉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暢快。
詩人惠特曼說,所有的夜晚和早晨,都為青年而存在。
十五六歲的年紀剛好出于對青年定義的開始,她把這句話理解為東方出升的太陽、林間彌漫的薄霧、車水馬龍的街道、櫥窗擺放的商品,還有路燈散發的光圈,都遠遠不及他們初生成長的少年本身。
“好吧,知道了。”他揮了揮手,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