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媽媽不許旁人探視,雀兒和馮媽媽隻能守在祠堂外,謝承殊一進去,就看見一個素藍纖瘦身影跪在蒲團上東倒西歪。
苻以沫似乎是困極,腦袋一點一點幾乎快垂到地上。
謝承殊不想驚動她,放輕腳步慢慢踱過去,剛走到苻以沫身後,便見她後背猛得一顫,緊接着腦袋墜下去,地面發出咚的一聲。
極重,極響。
這一下嗑得太慘烈,謝承殊下意識眯了眼,不忍直視。
罰跪的三個時辰裡,苻以沫時刻謹記單媽媽那句“跪得不好、跪得不端正,也要罰”,再是困倦,她也盡力保持警惕,突然聽見腳步聲,且離得很近,悚然一驚,一不留神腦袋就嗑住了。
“好痛。”她捂着腦門,痛出淚花。
再側目一看,居然是謝承殊。
謝承殊看她笑話來了!
謝承殊恰好就看見這一幕,小姑娘捂着額頭梨花帶雨,似乎即刻就要嚎啕大哭,但在見到他時,生生将眼淚和委屈都憋回去了。
苻以沫抽泣了一下,看見一雙青緞雲靴,寶藍色雲紋袍裾落地,謝承殊蹲下來,沖她笑,笑得很無奈。
“你可真是會惹事啊。”
苻以沫忍住了抽泣,一窪眼淚淌在眼眶裡。
“你給我出去。”
謝承殊一臉無辜,“我就是來找你的,出哪兒去?”
苻以沫哼了一聲,撇過頭,“來看我笑話是吧,今兒我認栽,但你别得意,我遲早找到辦法對付老太太!”
“老太太曆經風雨這麼多年,你跟她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走吧,我現在沒力氣跟你争。”
“你還要跪多久?”謝承殊随口一問,就地倒起了茶。
苻以沫蹙眉看向天邊,估摸了下時辰,但隻能看到金色的落日,她腦袋暈乎乎,已經分不清時辰了,便隻好說:“時辰到了,雀兒會進來找我,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腦袋轉回來時,苻以沫嘴邊貼了隻蜜色茶杯,茶水清香撲鼻,還冒着熱氣。
霧氣袅袅中,苻以沫看向謝承殊,他揚揚下巴,道:“喝吧,不燙。”
苻以沫抿抿唇,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張嘴。她很是懷疑謝承殊的用意,但同時她也實在是很渴。
出人意料的是,謝承殊沒作弄她,茶水有一絲苦味,但不很苦。
苻以沫喝下半杯,謝承殊揉揉眉心,問:“你的手呢?”
“……”苻以沫擡手。
接着發現自己雙手好端端地放在蒲團兩邊,就這麼讓謝承殊喂了半杯茶。
于是她白了眼謝承殊,接過杯子自己捧着。
謝承殊雙手一空,彎腰站起,苻以沫道他總算要走了,最狼狽的時候,苻以沫最不喜歡看到的人就是謝承殊,但下一刻,苻以沫倏忽騰空而起,一條緊實有力的手臂抄過她膝蓋,苻以沫猝不及防往後一倒,倒進了謝承殊懷裡。
謝承殊将她連人帶茶撈起。
杯中茶灑了數滴,苻以沫捧着杯子,聽見謝承殊頗納悶地說:“就那麼想趕我走?嗯?我是不是說過?”
苻以沫頭暈目眩,懵懵然,“你說過什麼啊?”
“說過會護着你的嘛,杯子抱好了嗎?”
“你何時說過?”苻以沫愣怔的片刻,謝承殊已經抱着她大步往祠堂外走了。
“……等等,我為什麼要抱着這個玩意兒?你停一停,讓我先喝完就是了啊。”
謝承殊手臂颠了颠,語氣悠悠:“哦,我是怕你兩隻手太閑,對我情不自禁。”
“……”
片刻,苻以沫擡手舉茶,朝着謝承殊下巴,将最後一口茶水揚了出去。
“醒醒酒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