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以沫心内惴惴,到祠堂卻沒見着老太太。
“老太太說了,對三少奶奶的規訓便從今日開始。”單媽媽昂首,語氣铿锵:“三少奶奶待嫁時行事魯莽、目無尊卑,出嫁後又藐視夫家,恣意妄為,依照家規,罰跪祠堂兩個時辰!”
單媽媽剛傳完話,苻以沫便憤憤插起了腰。
“憑什麼?我進你家這兩日,小心謹慎,規規矩矩,自問并無冒犯、失禮之處,憑何罰我?”
“長公主府之事傳得沸沸揚揚,這便是過失,且”單媽媽不慌不忙:“就憑您适才質疑了老太太的規訓,也該有此一遭。”
苻以沫被嗆一口,“你莫名其妙!”
“祠堂内高聲喧嘩,加罰一個時辰!”
“……”苻以沫簡直要氣得七竅生煙了。
她長呼口氣,按捺下性子,聲音悶悶的:“我不服,你帶我去見老太太。你們家總不能如此不講道理吧?”
“在國公府,老太太說的話便是道理,”單媽媽道,“三少奶奶,這就是老太太要教您的第一件事,不問緣由,隻需照做。”
“我不跪,你又能奈我何?”苻以沫看向周圍一圈婆子丫頭,手伸向腰間,恍然想起自己的鞭子已還給了步老爹。
于是她捏起了拳頭。
單媽媽也看到了她的拳頭,暗歎老太太果然料事如神,幾句話就讓這丫頭顯了原形,這樣倔脾氣的丫頭,是得早些規訓,訓得服服帖帖了,才能保家宅安甯啊。
“還是不服?再加一個時辰。”
苻以沫冷笑,“任你加到地老天荒。”
眼看僵持不下,單媽媽歎口氣,語氣稍軟,“三少奶奶,您若再是這樣,不僅苻家沒了臉面,您身邊的丫頭和馮媽媽也要遭殃了。老太太早已經放下話來,若您不跪,您自娘家帶來的這些個奴仆就要跪,倘若您跪得不好,跪得不端正,也要罰她們的錯。過門頭一日就這般不服管教,衆目睽睽之下,三少奶奶的這趟責罰,已是在所難免。”
雀兒眼眶通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心魂俱顫,馮媽媽卻早已知道這一回是無論如何躲不過去了。
恩榮堂請安時,老太太未有表露,可元帕一事到底關乎謝家香火傳承,老太太沒将話兒挑明,應是已打算替小兩口遮掩。
這次罰跪,不僅是為立威,隻怕還要殺殺三少奶奶的志氣。
馮媽媽憂心忡忡看向三少奶奶,暗自歎氣。
她盼望老太太能順利将三少奶奶教養成一位真正的名門貴女、公府佳媳。
她盼望三少奶奶做回真正的苻以沫。
苻以沫的視線從雀兒和馮媽媽臉上掠過,又從守在祠堂的這些丫頭仆婦們臉上掃過。
謝家祖宗牌位在前,靜默肅穆,似乎也在等她的抉擇。
“幾個時辰?”她緩緩松了拳頭。
前一刻還如此張揚的姑娘,此刻又因一番話軟了骨子,單媽媽微怔,臉上略有動容,頓了片刻,回道:“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雀兒聞言一驚,“這不是要廢了姑娘的腿嗎?”
單媽媽皺眉看她一眼,雀兒忙咬住嘴,卻為時已晚。
單媽媽吩咐道:“雀兒擅自插嘴,罰二十下手闆!”
雀兒眼淚頃刻決堤。
“姑娘……”她眼淚汪汪看向苻以沫。
那戒尺還是黃梨木制成,看上去又厚又硬,苻以沫咬牙道:“單媽媽,雀兒言語有失,是我沒把她教好,要罰,也當由我這個主子來罰,我願意多跪半個時辰,煩您把打她的權利留給我,等我回去,關起門來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