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約着出去玩的時候,無意中聊到了過去。
五條悟:“我從小在那個腐朽的大宅院裡長大,一屋子的老頭子和傭人,目之所及都是無聊和死寂,禦三家的五條家你知道吧?就算是我接手了家族的現在,也覺得這個偌大的家族實在是封建得無可救藥呢。”
小鳥遊澤:“我的話……應該可以總結為孤兒被收養,後來養父母又被殺死,最終不得不失去唯一的家的故事吧。”
五條悟不是那種很擅長安慰的人,聞言他也隻能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早晚會報仇雪恨的……”
還沒說完,對方說道:“這個我早就做到了,而今後……我還會做到更多。”
那之後,五條悟就很少再見到對方了,反倒時不時在新聞報道上聽到對方的豐功偉績,不是在國外斬殺了瘋狂科學家造出的狂暴怪物,就是平定了國内某個地方的戰亂。
最後一次相見是在小鳥遊澤親自去關西,結束了當地持續已久的反叛軍戰亂後沒多久,當時的小鳥遊澤身邊還有一名看起來不超過十二歲的粉發女孩,紮着俏皮的微卷單馬尾,也穿着一模一樣的軍裝,稱呼他為“隊長”。
“隊長,那是誰?一直盯着你看。”奶茶店邊,烨子警惕道。
“……”小鳥遊澤注意到了站在陰影中,戴着墨鏡的五條悟,卻不知為何沒有打招呼,他不知道他們在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泾渭分明。
“……不必在意。”都是必須要放棄的人罷了。
回憶蓦地結束。
五條悟一直不了解小鳥遊澤這個人,看似淺顯,實際上隐藏得卻很深,像是深海中的魚,如果不浮起來,除非把海水抽幹,沒人可以發現其躍出海面的前兆。
自從開始二周目,五條悟早就不再是那個未學會反轉術式的稚嫩六眼,前世繼承下來的技能讓他在整個咒術界都再無敵手,可這樣的他,卻沒有選擇将危險扼殺在襁褓中。
因為危險早就已經不在搖籃裡了,他的成長絕不是短期的事情,到了眼下這個時間段,前世的五條悟已經跟對方相識,其實力也與巅峰期相差不大——不如說,這個看似平易近人的家夥正處于最強的時間點。
而且這種戰力,并不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減少,因為衰老對于異能來說幾乎沒有影響,對方的體術是很強,但是親自跟對方戰鬥過的五條悟知道,其主要的手段根本不是肉|體的拳腳攻擊,而是一種難以用言語描繪的恐怖召喚物。
在上周目崩塌之前,小鳥遊澤的能力就已經舉世周知了。近乎一半的人都為此苦惱不堪,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武器對付這種仿佛沒有弱點的怪物,而另一半的人……是站在小鳥遊澤這邊的。
在那些曾被對方所救的人眼裡,無論對方做出什麼事情,都是他們的救世主,任何企圖對他有所傷害的人或事都是邪惡的,這種現象令人毛骨悚然,讓人不禁懷疑——對方是否擁有複數的異能?也許對方的其中一種異能,就是操控有恩之人的思想。
這種猜測得到了廣泛的認可,盡管目前沒有科學依據表明一個人身上可以存在一種以上的異能,但是在幾乎将小鳥遊澤此人神化了的人眼中,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的。
他們并不會去思考支持小鳥遊澤的人是否是真心的,但五條悟知道,這個人救人的心或許是真的,最起碼……在最初的時候真得不能更真了。
但……一切又是從何時開始變化的呢?已然無從分辨了。
“或許我說錯了,如今的我什麼都能做到,但又什麼也改變不了;錯誤在我降生之前就已經鑄成,神秘的造物主創造了我,卻仿佛隻想讓我體會無奈和苦難,而并未留下變好的機會。”早就不穿軍裝的銀發之人背對着他,自顧自說着無人應答的話。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清亮,這個人再也不會笑着說道:“注意安全啊,五條。”因為被視為舉世公敵的他,已經是危險本身。
五條悟還記得,在世界最後的殘響之中,黑色的怪獸在無數空間和以世紀為單位計算的時間裡穿梭着,它們的召喚者已然隕落,而難以形容的獸們仍然遵循着古老的契約,在複數的時空裡追逐着違逆規則之人。
徒勞地伸出手,可是一切已經發生,再次睜開眼時,他愕然地發現被撕扯啃咬殆盡的四肢還保持完整,打開手機一看,黑暗中閃爍的屏幕赫然顯示着現在的時間。
【東京時間:2012年0時23分】
正是他高專二年級的時候。
等到确認世界重啟之後,五條悟意識到了這就是扭轉一切的機會,他可以在災難尚未釀成之際提前殺死罪魁禍首。
也許這時那人還未堕落,也許引起變化的節點還未到來……也許……也許那恐怖到極緻的召喚物還靜靜地待在某處次空間裡,還未找出來到這個世界的方法。
……除了殺死對方,他已經别無選擇。
在終末的節點到來之前,他最好的朋友夏油傑就已經叛變高專,成為特級詛咒師,最後被他親手送到黃泉比良坂,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過早的死亡使得傑不必親眼目睹那使人噩夢纏身的東西。
由小鳥遊澤召喚、操控的……那種……仿佛不應存在于世間的東西。所幸,現在世上還未出現它的身影。
這種東西可以突破空間和時間的限制,随時出現在任何地方,也就無視了無下限的防禦,有時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也會不知不覺中就被扭曲着的惡獸獵獲,等其他人趕來的時候,隻能找到撕扯過後的屍體。
“怎樣才能殺死它?”
五條悟也隻能回答:“不知道。”
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的生物……不,或許不能算是生物,但毋庸置疑的是,它确實存在着,隻是在那之前從來沒有人發覺而已。
它是近乎完美的追獵之物,沒人能從它的追殺中逃脫,而它受控于小鳥遊澤,正如這位過去的職位【獵犬】一樣,生來即是為了追捕和獵殺。
因為這種無破綻、無弱點,很少有人想過要從正面殺死這等非人之物,而是紛紛将矛頭對準了它的召喚者,小鳥遊澤。
隻可惜,直到最後,也沒人能取下對方的項上人頭。
*
小鳥遊澤感到一陣奇怪的被窺視感,好像在暗處用視線衡量他,而其餘隊員也覺得不太對勁:“有人在跟蹤我們。”
小鳥遊澤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圍,沒有可疑的人……當他猛地擡起頭時,對面的屋頂已經空無一人,而他很确信,之前有人待在那裡,出于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一直看着他們。
這個小插曲過後,小鳥遊澤還是如往常一樣,走遍了整條街上的攤子,算是吃夜宵,中途還在一個燒烤攤上停留了一會,因為碰見了認識的人。
“五條?好久不見。”小鳥遊澤一怔,眸子裡閃過了什麼。
“你也來吃燒烤?”五條悟看似有些驚訝,擡起墨鏡道。
夏油傑心情有些古怪,他完全理解不了摯友為何在跟蹤對方之後又策劃了這場“偶遇”……
兩邊都有各自的行程,很快小鳥遊澤就揮手告别了。
差不多晚上八點的時候,就該回軍部了,因為再晚就得宿舍門就關了,不過末廣鐵腸還有點樂不思蜀:“其實我們可以翻牆進去,不會驚動别人的。”言外之意就是,大可以晚些回去,多玩會兒也沒關系。
條野采菊倒是不介意什麼時候回去,他在意的隻是這破規定,嚴重影響了他的自由,讓他感覺好像在坐牢,令人不爽。
而且……這裡的食物味道确實不錯啊。雖然不太感冒過于辛辣的燒烤,有些菜式還是很合他口味的。看來平時也可以來這邊嘗鮮……等等,他又不會在軍部常待,明明前幾天還策劃着擺脫小鳥遊澤……
所以他第一反應為什麼是下次還來……?
三人走了一段路,遠遠瞧見軍部門口了,條野采菊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潛移默化被改變了。
該說軍人的生活真的很能改變一個人嗎?這才幾天啊,條野采菊就形成了習慣,仿佛這種日子也不是那麼難接受……
條野采菊:“……”
他瞟了一眼看似無所覺的小鳥遊澤,心道:可惡,等他找到機會,一定要走……!
小鳥遊澤将兩個隊員送到宿舍樓底下,少見地在很久不來的單人宿舍睡了一晚,輾轉反側許久才睡着,不由得失笑道:“原來我也認床?”
條野采菊洗漱完之後躺在床上,入睡的前一秒突然想到一件事:按照先前的規劃,待在或者逃離軍部,生活好像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原本想着脫離組織之後就可以嘗試過去沒辦法體驗的職業,歸根結底,他也隻是在尋找着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
可是……無形之中,一直在找尋的【位置】,是否已經出現在了眼前呢。
他側頭盯着窗簾上的花紋,不一會兒把被子蓋過頭頂,等到月光隐隐透過窗簾時才堪堪睡去。
而末廣鐵腸……他隻是想着,唐人街的燒烤真好吃啊,然後沒幾分鐘就睡死過去了,一如既往的得到了良好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