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插嘴說,“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侍者覺得盡管她口氣傲慢,聲音卻很動聽,低沉嘶啞,這引起他的興趣。這張漂亮、高顴骨的臉,即使穿的家常便服,也是十分講究的。
“我正要往下說哩,布裡斯頓小姐。”他的年齡足夠做維多利亞的弟弟,一副苦惱憂傷的樣子真令人難受。“大約在半個鐘頭以前,我們酒店的老闆,就是彼得·麥考特先生,打算将你們移到1210室的總統套房。”
“小姐,我一開始的時候,唉,闖了禍啦,狗眼看人低,這麼多年來,簡直很少發生這樣的事。為此,我代表酒店來這裡向你們表示道歉。”
“看在上帝面上!”維多利亞一隻眼睛盯着套房的門,準備等門一開,她就可中止談話。
于是她下令說,“如果你今晚工作完了,就帶我們去1210号房間吧,我們還得收拾一下衣物。”
“請原諒,”侍者對她說。“我半小時後再來。”
“你準是瘋啦,”伊莎貝拉公爵夫人叱責道,“完完全全、徹頭徹尾地瘋啦。”小夥伴們走後,她回到了總統套房的起居室裡,小心翼翼地随手把裡面的門關上。
威廉·切斯特扭動身體,轉側不安,每當他的妻子破口大罵時,他總是這樣。“他媽的真抱歉,小玫瑰。我以為一切都已經與穆斯塔法辦妥了。”他手裡顫抖地拿着威士忌蘇打酒,他喝了一大口,然後可憐巴巴地說,“而且我簡直對什麼都他媽的煩死啦。”
“抱歉啦!煩死啦!”異乎尋常地,他妻子的聲音裡帶有一種歇斯底裡的口吻。“你的話聽起來好像很輕松似的,好像今晚發生的事不可能闖出什麼大禍?”
“不要這麼想。我知道事情很嚴重。非常嚴重。”他弓着身子郁郁不樂地坐在一隻很深的皮扶手椅裡,看上去仿佛像個侏儒,酷似英國漫畫家十分喜歡畫的那種頭戴硬頂圓禮帽、膽怯如鼠的家夥。
公爵夫人繼續指責道,“我是動足腦筋了。我是想盡了辦法來拉攏那個狡猾的領班。可是你簡直笨得沒法再笨了,竟挑在新任老闆回酒店的時候大鬧一場。”
“那個小夥子老闆注意到了。我留神看着他的臉。”公爵夫人竭力抑制自己。
“我早已說過啦。”威廉·切斯特把酒一飲而盡,眼睛凝視着空酒杯,“簡直太丢臉了。”
“你就是喝醉啦!我找到你時,你醉醺醺的,你現在還是醉醺醺的。”
他搖搖頭,仿佛要清醒一下頭腦。“現在清醒呐。”這時輪到他來咕哝了。“你偏要釘住我,還要插手幹涉,不肯罷休!”
“那個沒關系。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我向那個侍者堅持到底,我簡直要哭了。”
“那可真有意思,”威廉·切斯特說道。“我過去沒想到過你這樣女人氣呢。”他挺直身子坐在椅子裡,不知怎麼地,那種順從的樣子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了,或者消失了大半。這種象變色龍似的反複無常的特性有時使認識他的人感到迷惑不解,使人難以捉摸到他的真面目。公爵夫人刷地臉紅起來,這更增加了她的莊麗。“那未必見得吧。”
“也許是未必見得。”威廉·切斯特站起身來,走到靠牆的小幾旁,把蘇格蘭威士忌酒直往自己杯子裡倒,然後攙入一小杯蘇打水。
“我就不承認這樣的事。也許這是你的習慣,我可不是這樣。上次那家讨厭的賭場,真是瘋了。”
“你早已提過啦,”威廉·切斯特厭煩地說。“唠叨得夠啦。在我們回來的一路上。在那樁事情發生以前就唠叨個沒完。”
“我不知道我的話可曾鑽進你的耳朵裡。”
“你的話連最濃厚的霧也鑽得過呢。我一直在想方設法使什麼都不能鑽過它們,但至今沒有做到。”威廉·切斯特呷了一口剛倒的威士忌酒。“你為什麼跟我結婚?”
“我想主要原因在于,你在我們這一群人中幹着一些有意義的事。人們說貴族階級已是日薄西山了。你看來似乎在證明它并非如此。”
他舉起酒杯,端詳着它,仿佛它是一個水晶球似的。“現在可并沒有證明啊,呃?”
“如果你看上去是的話,這是因為我支持你的緣故。”
“大老爹雷的遺産嗎?在發生了那場駭人聽聞的演出事故後,他那筆龐大的信托基金就随着樂隊解散一同消失了。”他問道。
“我們能夠搞到的,”公爵夫人說道。“要是我能夠使你保持頭腦清醒。”
“啊哈!”她的丈夫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