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魚，我和威廉都過一個【偵查】。”

但是這會，鳗魚什麼也沒說。他從口袋裡拿出骰子，在手裡搖了搖，然後舉起來給他們看。

“29點和42點。”

接着，他看見了它們。

蠟燭。成千上百隻矮矮的白蠟燭，豎在房間各處突出的岩石上。這些蠟燭都點亮了，發出閃爍的光芒。

哈利眨了眨眼睛。兩個人緊盯着灰牆，一言不發，滿懷恐懼。影子在他們面前不斷伸縮、變形。

白色的蠟燭堆成一座高塔，蠟油滴滴答答地滾落下來。蠟燭間插滿了鮮花和珠寶。灰色的高牆上用蠟筆畫着一扇石門，上面的雕刻都描繪得栩栩如生。蠟燭塔的最頂端是一尊古怪的青銅鑄像，人臉、野獸的身軀。

“這就說得通了。”赫敏低聲說。“閃爍的燭光。”

“根本說不通！”哈利反駁道。他蒼白的臉上陰影跳動。“是誰把蠟燭放在這裡的？”

哈利看到薩提亞跪坐在一個軟墊上，緊閉雙眼，肥胖的身軀滑稽地前後搖擺着。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些人做着祈禱狀。

他們在念着什麼詩歌，沒完沒了、單調重複地念着。

“……我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快完結了，這個時候白衣女士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把我從這被詛咒的命運裡解救了出來。榮耀啊榮耀，贊美她。唱另一節詩。”

“他們是不是都瘋了？”赫敏驚恐地問哈利。低沉的念誦聲在空間内回蕩着，她很想把耳朵堵起來，擋住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文斯利發出一聲呻.吟，他好像正要醒來了。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不像是男人，也不像是女人，而是介于兩者之間。這是白衣女人的聲音。

“這是對你們信仰的測試。你們都讨厭這個世界，厭倦了一直活在這具肉身皮囊中。我們必須抛下自己的軀殼，成為一種偉大的存在。”

“是的，是的！”人們嗡嗡地回答着。

“不會有懲罰，你一直以來過着此前那樣的生活已經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

“也沒有報應，除非你已經感覺到自己遭到報應了。”

他們同時看到了一個女人。

白衣女人從霧氣深處飄了出來。她臉色煞白，瘦的吓人，黑色的長袍挂在身上。她閉着眼睛，周圍怪影憧憬。看上去她似乎跟燭光一起飄忽閃爍，忽而拉長，忽而縮短。

就好像她是燭光的一個組成部分。

是那可怕亮光的一個組成部分。

她的聲音如耳語一般，幹巴巴的，像死人一樣。

“我的兄弟，你願意向其他人分享你的故事嗎？”

一開始，哈利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從他們的頭頂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嗡鳴聲，緊接着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

“铛——铛——铛——”是鐘聲。霧氣更濃了，他們的視線裡隻剩下一片灰蒙蒙、濕漉漉的影子。

福爾摩斯的身影在霧氣中晃動了一下。

“他……他消失了！”赫敏驚恐地望着他的方向，他好像就這樣子憑空失蹤了。

“夢境無論怎樣模糊，總潛伏在我們心底，使我們的心境永遠得不到甯靜，直到這些夢境成為事實。” 福爾摩斯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聽不見了。是博士和羅斯留給哈利的信裡的句子。

“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這樣故弄玄虛！”赫敏抱怨道。

“這個房間裡一定有古怪，有什麼東西不讓我們接近他。”哈利搖了搖頭。“看來我們隻能靠自己了。”

赫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隻希望盡快結束這一天。她有一種感覺，可怕的事情正在前方等待着他們。

薩提亞呆滞地張大嘴巴，一張圓臉漲得通紅。過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開口：

“……我是駐印度總督理查德·金和婆羅門貴族施瓦娜·薩沙·舒拉克之子。”

白人、黑人和黃種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從小就受到其他孩子的歧視，連我的父親也不承認我的存在。”他一開始感到吃力，慢慢地說得很順暢了。“但是白衣女士帶領我加入了美因威林人類促進社，她告訴我隻要我能夠通過信仰測試，就能夠剔除這種肮髒的血統，從罪惡的鐐铐中被拯救出來！”

薩提亞将手伸進鬥篷裡，摸出了一個布袋。布袋裡鼓鼓囊囊地塞滿了東西，血糊糊、臭烘烘的，令人惡心。

他将手裡的布袋像是獎杯一樣高高舉起，同時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一絲得意。

“一件漂亮的紀念品，一百三十個孩子的内髒，都在這裡了！”

人群發出了驚歎聲，紛紛鼓起掌來。一些人點着頭，似乎對他的成果十分滿意。

白衣女人的面孔藏在陰影下，她的眼睛緊緊盯着薩提亞，突然歎了口氣。

“我的兄弟，你那神聖的紅寶石戒指在哪裡？”

“‘猩紅小手指’在哪裡？”

薩提亞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臉上自豪的表情消失了。

“哎呀——”他吞吞吐吐地回答，局促地擺弄着手上的扳指。“那麼……不錯……也許是丢在……好吧，我設法去找……但是我……”

“你把‘猩紅小手指’弄丢了？”白衣女人的聲音扭曲起來。

“我并不想這樣的！”薩提亞争辯道。

“哦，哦，哦。”她眯起了眼睛。“你得到了這個不菲的寶物，但是你卻把它弄丢了。”

“你不是一個忠誠的兄弟，你沒法通過這次測試。”

“不！”薩提亞激動起來。“我很忠誠！我付出了一切！我的财富、我的名譽、甚至我的所有！”

“求求你讓我變成偉大的存在吧！”他沒有說完。

就在這時，文斯利卻突然動了一下。他躁動不安地吼叫起來。

白衣女人睜開了眼睛，一雙大大的黑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窩裡。

哈利和赫敏都僵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她看見我們了嗎？’

她轉向了他們，用那雙令人恐懼的、深陷的眼睛注視着他們。

“看哪。”白衣女人柔柔地說。“我們的一個姐妹已經成功轉變了。”

文斯利歪着頭，似乎正在打量着什麼。随即，他向着白衣女人的方向走了兩步。看到他的動作，人群發出一陣興奮的咕哝聲。

“來吧，姐妹，加入我們吧！”

“好孩子，讓我們看看你。”

“别過去！”哈利大聲阻止。文斯利轉過頭，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好像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頭野獸。

“聽我說，我知道你就在那裡面！你必須得集中精力。你并不是一個怪物，你是一個人類！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最聰明、最善良的人類！我們之間經曆過那麼多事情，我不允許你就這麼離開！”赫敏對他喊道。

“怪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薩提亞怒氣沖沖地說。

“看看這漂亮的臉蛋和健壯的身體，女士們和先生們！毫無疑問的，這是我們邁出的嶄新的一步！沒有疾病，沒有死亡，難道這不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嗎？”人群騷動起來，一雙雙充滿渴望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

“你們都瘋了，你們都是瘋子！”赫敏沖他們大叫道。

文斯利的臉上流露出掙紮的表情，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龐，一片片肉色皮膚被撕扯下來，露出底下堅硬的灰色肌肉。

“I……I can’t do it……”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了……有個聲音在我的腦袋裡不斷地說……”

“贊美，贊美她！”他嘶嘶地吐着舌頭，發出古怪的、像是蛇類一般的叫聲。“贊美她，贊美”

“你們必須……你們必須趕在我發狂之前殺了我！”

僅僅數秒之後，他就變成了魚人的一員。他的頭顱向後一仰，頭巾飄落在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噢噢。”

他已經失去了本性……失去了本性！

他鼓鼓的青蛙眼緊盯着哈利，接着向他們猛地沖了過去。

赫敏感到血直往太陽穴湧，頭暈眼花。她的手指摸到了霰.彈槍的扳機，她的雙手已經開始發僵了。

“我們該怎麼辦？”她艱難地問。

沒地方跑了。

“我想我們是時候作出決定了！”哈利冰冷地說。他話語中的含義令赫敏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