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世界安靜。
他的面容慢慢變得蒼老,平和且安詳,如同到達生命的終點,又如同回到生命的起點。
一場曆經一千多年的,漫長的去世結束了。
心靈有所歸處,魂魄有所安眠。
夢裡依舊是盛世,依舊是太平長安。
他走了。
夏探竹恍恍惚惚仍在夢中,即便是那個酒壺的魂魄就在站在她面前,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給我取個名字吧。”
他不應該再被叫做李白了。
“你給了我新的生命,為我取名吧。”
夏探竹仔細的端詳他,開口說:“便叫……逍遙吧。”
群峭碧摩天,逍遙不記年。①
願你往後的每一天,春風拂面,碧水送情,自由自在,逍遙快活。
畢竟……你隻是一個酒壺。
這次醒來時,天光熹微。
夏探竹依靠在軟榻邊上,長舒了一口氣。
慢慢的從某種情緒中抽離出來,結算起本次幻境成果。
築基中期,無限接近于後期,但終究沒有到。
夏探竹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和她預計的大差不差。
當然,還收獲了一個酒壺。
“逍遙?”夏探竹聲音幾不可聞。
“哎,是我。”
夏探竹探索起聲音的源頭,很快在她的靈台處發現了一個精美的酒壺。
看起來就不便宜的樣子。
“怎麼樣,爺爺我貴吧?”
夏探竹忍了又忍,終究是沒忍住:“你人設崩了。”
逍遙不可思議的說:“人設,什麼人設,我還有人設這種東西?”
酒壺晃了兩下,像是尋找到了舒适的姿勢,他明顯在靈台裡泡的很舒服。
“終于離了那個老頭子了,一直被憋到那副軀殼裡難受死我了。”
夏探竹無意識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其實他也隻是在尋找一個契機蘇醒吧。”
酒壺百無聊賴的回着她,語氣有些随意:“是啊,那時候剛死,成年累月積蓄在心中的郁結之氣經久不散,他聲望又高,功德也多,就化作了似鬼非鬼,似仙非仙的東西。”
“其實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他死後沒過多少年份,國家動蕩,戰亂頻發,民不聊生。”
夏探竹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時間一久,本就脆弱而不穩定的魂魄受了刺激,幻化出那幻境。”
幻境裡又愛又恨,又向往自由,又受縛于皇宮。
而那時一切好像還有回旋的餘地,他在皇上身邊,若說能勸阻皇上精于朝政,說不準還有另一番世道。
“當然。”夏探竹語氣舒緩,下了定論:“這些都隻是癡人的妄想罷了。”
曆史是不會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曆史的規律也不會。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早就放下了,酒壺能看見周圍的幻境,可李白不能,被困在那裡,不見天日,等待着一個被喚醒的契機。
而夏探竹——就是那個契機。
逍遙舒适的平躺:“我真是要感謝你,一千年碰上你這麼一個人。”
“就是你在的這個地方好像也不在地球啊?”
他的躺平讓他看上去有點呆:“反而有點像是……”
夏探竹面無表情的接下去:“上一世,我慘死于意外的車禍,再一睜眼,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個修仙世界。”
“這裡的每個人都力拔山兮氣蓋世,而我弱小可憐又能吃。”
她反應過來,糾正了一下:“劃掉,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逍遙無可奈何的贊歎一句:“不是你這劇情也太可以了。”
夏探竹死人臉:“謝謝,但我不這麼覺得。”
酒壺還在贊歎,可夏探竹卻不想聽了。
“你想想你的前輩,他們有點能殺人,有的能護體,你能做什麼。”
酒壺不明白,他沒見過自己的同行:“什麼前輩,我這種物種還能有前輩?”
那他在華夏藏館是真的一點也看不到啊。
“你在遇見我之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經曆。”
“你不是一直能看見外面嗎,外面怎麼樣?”
酒壺想喝兩口自己:“不怎麼樣,最近不太穩定,都斷網了。”
“我就隻能在那小破幻境裡面看這那破老頭喝酒,其他的什麼也幹不了。”
還挺委屈,不過他網還真沒少上。
夏探竹看他躺的這麼舒服,她也想躺躺,就把自己往下沉沉,徹底躺着軟塌上。
“你倒黴啊,誰讓李白死時候你在身邊啊,他就是下葬,也要把你帶上。”
“你倆情深義重啊。”
就這麼回事,這倒黴酒壺成了陣眼一般的存在。
夏探竹有點想念幻境裡面的酒了,她砸吧兩下:“還是得遠離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