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雲說的話不多，瀕死之際，已經沒有時間能夠讓她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她大概說了有一百來字，僅僅是這一百來字，落在了陸清清的耳中，宛若驚天巨雷一般，即便是天劫之雷在耳邊滾滾，李書雲所說之話卻是分外清晰，這世上所有的語言加起來，也再也沒有比李書雲最後所說之話更加炸耳的了。

就在這個一瞬間，陸清清把她所說的話都記了下來，記在了腦海之中，艱澀地去消化——她說她有上輩子，她說她上輩子是天雷劫三階的修者，她說她的人生重啟了一次，她說天道會将知道秘密之人洗腦，短短的幾個字，蘊含了太多的信息。

陸清清知道這是李書雲想要告訴自己的事情，她想要在她臨死之前把自己所知曉之事全部告訴她。

可若是按照她之所言，那即便是她知曉了這件事，那又如何？最後她還不是會遺忘。

一時之間，驚訝的感情壓過了所有，陸清清大腦思緒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應答。

此時此刻，時間似乎都暫停了，周遭天雷變成了閃爍的金光，而這一切，陸清清在此時此刻都沒有意識到，她隻是最後看着李書雲，看着她的身軀逐漸散發出金光，逐漸變成了灰燼。

眼看李書雲的軀體逐漸灰飛煙滅，陸清清知道她會死，區區不過是築基修者，天雷全力一擊能要她的性命——不要這樣！這是陸清清此刻所想。

陸清清伸手，想要去抓住李書雲的身體——不要死。

唯一所想就是這個。

此刻所有一切在陸清清的耳中都是寂靜的，她也看不見其他什麼東西，她在流淚、她在悲傷、她在不甘。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即便是有這麼重要的信息，李書雲在最後還是吐露了心聲，她覺得她們是朋友，那既然是朋友的話，她也希望她的朋友能夠好好地、安心地活下去，其他什麼的東西通通可以放在後面，連朋友都無法拯救的話，要理想啊、未來啊這種東西又有什麼用？

無數道天雷圍繞在身旁，即便是此刻天雷一擊殺不死李書雲，還有其他的天雷會将李書雲的存在給抹消。

已經無法挽回了，陸清清淚流滿面，絕望攀爬上她的心頭。

而就在此時此刻，天雷變換，散發出陣陣的金光，周圍的景象急速地扭曲，扭曲着又化作了靜止的模樣，長劍破空，血腥的味道逐漸減淡了。

被籠罩進這個扭曲空間的是一個青衣的女子——或者說是這個女子創造了這個扭曲的空間。

時間暫停，李書雲化作灰燼的時間也被暫停了，一切都失去了意識，隻有此刻的金光天雷炸裂在無垠的空間之内，其他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識，而唯有此刻的陸清清卻還能思考，她看着那位女子。

女子單膝跪在了地面，閉着眼睛，長發随着雷擊與風聲搖擺，長劍在她的手中，似乎與她融為了一體，天雷擊打在她的身上，如同微風吹拂，她自在其中，巋然不動。

寂靜，所有一切，都因為她的出現而寂靜了下來。

血海停止了翻湧，蛻化成了一片無邊的森林。

翻滾的血肉之海，在天光乍破的瞬間，被凝固成了一棵又一棵的樹。

一切的變化都在極短的時間之内出現。

甚至連陸清清都沒有注意到這些變化用了多少時間。

女人立在了原地，陸清清隻能看着她。

此刻她無法動彈，隻能思考。

女人面容清秀而美麗，皮膚白皙，一襲青衣，一頭長發，握着長劍單膝跪在了地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女人長得很眼熟，陸清清看着她的面龐，腦海之中不禁蹦出了三個字——紅塵玉。

她便是紅塵玉。

比較之在他人的記憶之中看紅塵玉，站在陸清清眼前的紅塵玉更加地慈悲動人，她身上似乎是有一種令人着魔的魔力，隻要她站在那裡，所有的不安的一切都能平靜下來。

陸清清覺得自己可能也變成了一棵樹了，如同森羅萬象城中的其他人一般。

紅塵玉緩緩起身，有無數道金光在她的腳下鋪砌起來，照耀着黑暗無邊的森林都分外耀目。

即便是天雷在她手上，也如玩具一般。

對，就是玩具，無數天雷在她手上，她隻需輕輕一握，天雷便碎。

金光天雷沖向紅塵玉，她緩緩伸手，握住了襲擊她而來的天雷，毫發無傷。

天雷擊碎，紅塵玉才睜開了言，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雙目卻落下了淚水。

“原來如此。”她口中說道。

陸清清不明白紅塵玉在說什麼，她又明白了什麼，她隻覺得此刻的紅塵玉太過神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