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溢出淡黃色的光暈，給湛藍的天空底色上添加了一點不同。

莊齋看見白日裡在山林間穿梭的動物們，一個個直立行走，像人一樣，對着月亮叩拜。

它們跪拜的地方有一座鋒利的高山，如利劍直入雲霄，劍意凜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聽說每個山頭都有妖，也不知這些山精野怪拜的是哪座山頭。

他聽見跪在第一排的妖怪們對山巒說，“神仙爺爺保佑，趕快趕走惡妖。”

底下的小妖怪們在偷偷議論。

“好吓人的鼓聲，聽我爺爺說，這是人皮鼓，邪性的很。咱們妖怪一個不注意，魂被人皮鼓勾走，以後就再也修不成正道了。”

“今天來的大家都是老實吸納日月精華修煉的妖怪，遇見邪門的事，當然要第一時間告訴山神。小劍山靠山神庇護，才讓我們這群老實妖怪有個落腳地。”

“我一家子都躲在洞穴裡不敢出門，大家夥心吓得怦怦跳。”

“人皮鼓響了好多天了，本以為是路過的妖怪在打架，我們隻需要躲好。可都這麼多天了，成夜成夜響，鼓聲我們再聽幾天，爪子和牙齒都得異變。”

“小劍山的山神爺爺會出現嗎？萬一他出去玩了沒回來咋辦？”

“他會回來的，我太太太奶和我說，小劍山附近還有其他神仙爺爺住，走歪路子的妖怪不敢靠近。”

不敢靠近？

幹屍老頭算什麼？

小劍山的神，能擋得住幹屍老頭嗎？

陡然間，背後傳來一股涼意。

一隻冰涼的手慢慢搭上莊齋的肩頭，冷汗刷一下，浸濕全身。

“你在看什麼呢？”一張猴子的臉露出來。

奇怪的是，他從毛茸茸的臉上沒看到妖異，反而有一種遇見同類的安心感，直覺不會被害。

“看拜山神。”

猴子笑嘻嘻，“看拜山神就看呗，偷偷躲起來作甚？你怎不跟着去拜？”

“我不是這個山頭的人，不知拜的是誰，不敢貿然……”

“不知拜的是誰，不如跟着拜一拜？說不定能拜到一個真神呢？”

這是個很跳脫的猴子，和他說話時，要麼扣扣手指，要麼蹦蹦跳跳，再不濟，也得折幾根樹枝在地上掃一掃。

莊齋松了口氣，也許，這也是小劍山修行正道的妖怪吧。

“我不是妖怪，不拜妖怪的山頭。”他很坦然告知自己是人的事實。

誰知，猴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的玩味。

“你不是妖怪？那你怎麼長成這樣？”

“再說了，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拜山神，便是确認此地無人族存在。妖精，最不喜歡被人族看見本體。”

“你以為自己憑什麼能藏在這裡？因為你和妖怪們身上的氣息一眼。”

“不，”猴子半眯眼睛，湊近聞了一下，“你的氣息和我們不一樣，你身上，有人血的味道。”

莊齋的心，沉到谷底。

沒成想，猴子再次恢複良善的表情，笑容散發出充分的善意，“拜一拜山頭吧，說不定，真能讓你變成人呢？”

心跳，如雷。

淡淡的月華聚集在猴子身上，逐漸顯露出白色的光圈，猴子的身影融入月華，向上飛升，重新降落至小劍山山頂。

妖怪們拜的山神，是猴子。

**

一尾巨大的黑蛇順着人皮鼓的聲音而去，他身體龐大，在林間遊走時卻格外輕巧，隻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如微風輕拂而過。

在它身後，跟着個比人還高的兔子，一蹦一跳，速度不比黑蛇慢。

“守财奴，我以原型跟着你，怎麼覺得這麼危險呢？蛇吃兔子的吧？他們出的鬼主意，讓我和你去抓妖。”

“你都老成這樣了，我能對你感興趣？咬進嘴裡都嫌硌牙。仔細聽聽，到底在哪個方位。我感受不到□□的溫度，他像是把自己藏起來了。”

“連你這個蛇祖宗都捕捉不到他的本體，本事倒是不小。”

“往右，在大劍山。”兔子大耳朵往右動了動。

黑蛇的身體往右一鑽，改變軌迹。

一兔一蛇經過，在地上開拓出一條新的寬寬的小路和大大的兔子腳印。

“大劍山就在小劍山背後，這事死猴子偷不了懶。他要是不幫忙，我直接把那玩意兒往小劍山引，削了它的山頭，讓他小劍山變成平頂山。”黑蛇張口，吐出一場狂風。

鼓聲越來越近。

小劍山山頂打坐的猴子此刻睜開眼睛，“來了。”

猴子對山下的妖怪們說，“孩兒們，速速躲好。”

聞言，妖怪們跑的飛快。

猴子縱身一跳，随着他的跳躍，小劍山背後出現一座更高更大的虛影，虛影形狀與小劍山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