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去笑容,面色沉了下來,“他一直以為劉琨死于我手,除去報劉曜的國仇,更要報我的父仇。哀兵必勝,此番恐怕不得善了。我的意思是,盡力而為,卻也不要戀戰。”
支雄有些訝異,“想不到大王忌憚此子如此。”
石勒調轉馬頭,“劉隽用兵,最擅刺探敵情,恐怕如今已知我在阖闾門……”
“為何不守株待兔?”
“兔?”石勒諷刺一笑,“那可是出林乳虎,騰雲龍駒。”
他一夾馬腹,“任他詭計多端,我隻以不變應萬變,先擒劉曜。”
與此同時,石堪如無頭蒼蠅一般尋尋覓覓,大半日過去,接連撞見了好幾撥小股部隊,卻怎麼都不見劉隽中軍。
“報!大王親率大軍來援,本打算生擒劉曜,不料劉隽突然從城西殺出,現下已打起來了!”
石勘頭皮一麻,心中暗叫不好,石勒先前百般叮囑,讓他不得擅離,自己卻貪功冒進……
再不敢想下去,趕忙回兵增援,半道上卻直接和兵力僅次于劉隽的箕澹撞了個正着。
卻說石勒還未至城西,僅遠眺一眼,便幽幽歎了口氣,“石勘誤事!洛陽城和劉曜,今日難兼得矣。”
說罷,他又振作精神,對夔安道:“命人擂鼓,振奮士氣,傳令下去,今日不論是誰,但凡能手刃劉曜、劉隽中任一人,直接封侯,若能生擒,便是我大趙的三公!”
話音未落,便是殺聲震天,燕趙鐵騎瘋了般向前沖鋒,悍不畏死。
石勒心下稍安,卻見晉軍應對自如,半月陣半點不亂,騎兵屢次沖陣接連被打退,難免焦躁起來。
“大王你看!”
敵營中的大纛高高舉起,足以讓數裡之外的人看的真真切切。
兩軍對陣,這本無甚稀奇,可令人咋舌的是,那大纛上竟懸挂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那人顯然被殺未有多久,乃至于面目都清晰可辨——正是被俘年餘的石虎!
石虎本就是石勒最為倚重的子侄,多年來一直追随石勒,軍中人或多或少都見過他真容,如今見到這殘暴酷戾的煞星竟然就這麼身首異處,不由得大驚失色,有膽大的甚至已悄悄趁亂逃走。
石勒并未言語,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劉琨遣使拜會,就見彼時仍極其瘦小的侄兒站在母親身後,看着恭順,可任誰都能看出他那雙兇狠陰鸷眼中的野心勃勃……
石勒對上他的眼睛,喉頭一陣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