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橫的手就這麼無所顧忌的搭在晴無夜的手臂上,肌肉線條優美流暢,手感太好了,他自己看不見,就當晴無夜也沒察覺,壯着膽子,愛不釋手的在手臂上捏了捏,臉不紅心不跳,一時沒舍得松開。
晴無夜雙眸裡似有微波流動,就這麼定睛看着他,眼神深邃,站着沒動,任由他掩耳盜鈴般的對自己上下其手。
靜默了片刻,昱橫才覺察到自己行為的唐突,心念急轉,他想起了什麼,不過稍稍回想一下,他像是沒摸到任何傷口,但還是虛張聲勢的解釋:“我,想看看,不,想摸摸你的傷好了沒?”
晴無夜在臨窪城的時候,是右胳膊受了一些輕傷,隻是擦破了點皮,金叔給藥的時候,也給他調理了,沒過一天就痊愈了,連一點傷疤都沒留下。
昱橫摸的是晴無夜的左臂,就算晴無夜右臂的傷還在,他也根本摸不到,晴無夜不想拆穿他,隻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昱橫喉頭滾動,他想起之前在清安村,晴無夜給他搓過背,他覺得勢必要禮尚往來一下,于是啞聲道:“你,要不要我幫你搓背?”
晴無夜沒有拒絕,簡短的回了一個字:“好。”
昱橫跟着晴無夜朝前走去,觸到了浴桶他才意猶未盡的收了手,聽到水聲之後,他才緩緩的蹲下身,也正好坐在了木桶邊的小闆凳上。
費勁的把右臂袖口上挽,手在水裡劃拉了一陣,最後還是在浴桶邊摸到了毛巾,他這次是就着毛巾覆上了晴無夜的後背。
兩人就這麼沉默的分别坐在木桶裡面,和木桶外面,屋裡安靜,隻聽見水流動的輕微聲響。
昱橫僵硬的搓了一會,已是滿頭大汗:“差不多了吧。”
他幾乎是把毛巾扔進浴桶,倉皇的站了起來,背過身無聲的喘了口氣,才摸索着到了床邊,正襟危坐在床沿上。
聽着水流的潺潺之聲,昱橫靠着床榻,手指深深的嵌進了被褥之間,很久之後,他似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撫上自己的額頭,心裡懷疑自己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臉都燙了,他歪斜着躺在了床上,又睡着了。
房頂上又有人飄然而至,手裡卻是拿着一個紙包,裡面好像是一隻燒雞,黃澄澄的,香味撲鼻。
翌日清早,昱橫擡手摸到了牆:“晴無夜。”
似乎就在耳側,傳來晴無夜的應答:“嗯。”
昱橫的右手去摸床沿,怎麼都摸不到,隻能扶着牆坐起:“你在哪?”
聽到身邊有人起來:“我在這。”
昱橫雙膝屈起,緊繃的後背靠上了牆:“你怎麼?”
他實在問不出口,晴無夜卻坦然道:“難道是要我們分開睡,然後我一晚上不合眼,看着你會不會掉下去。”
昱橫默然,半晌後才出聲:“不是。”
又是沉默良久,他覺得氣氛不知是尴尬還是微妙,解圍似的拍了拍身下的床闆:“是不是床很大?”
晴無夜已經穿好衣服,下了床,然後輕柔的将昱橫帶到了床沿:“你感覺一下。”
昱橫聽話的感覺了一下:“是很大。”
洗漱完了,兩人依舊和昨天一般的出了客棧,金叔正迎面走來,掃了一眼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怎麼,出門?”
“你怎麼還沒走?”昱橫還在氣頭上,出口就不客氣道。
“哼,把債主轟走,是不是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金叔的眼神戲谑,看向了晴無夜。
晴無夜别過了頭,目光看向前方,神色坦然。
昱橫隻覺一陣香味飄來:“那要不借點錢,我們吃飯沒錢了。”
金叔拿着的紙包裡還有一隻雞腿:“不可能,我可是一點都沒多收,保證你們可以不餓着肚子到臨悠城。”
三人說着話,就到了一家茶館,昱橫聽到裡面的喧嘩聲,停住腳步:“我要在這裡吃早飯。”
“不可能,你們手裡的這點錢,可禁不起你這麼胡吃海喝。”金叔将那隻雞腿塞到了自己嘴裡。
晴無夜見他如此不修邊幅,不由得皺了皺眉,但須臾又把眉頭松開,卻看到了金叔嘴邊還殘留着一塊油漬。
昱橫看不到這一些,他對金叔的話表示無語,揮了揮拳頭,憤然道:“我就吃個早飯,什麼叫胡吃海喝。”
忽的,他的手裡被硬塞進了一樣什麼:“吃這個,臨了一絕。”
這名字可真夠瘆人的,昱橫不怎麼能動左手,隻能用手指摸了摸,有些灼燙和粗糙感。
他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金叔早把手中的雞腿啃完,他直接從油鍋裡拿出了第二根,都不覺得燙:“油條。”
金叔還沒說完,昱橫就已經咬了一口,這東西還挺香,雖然嚼着咽了下去,但還是嘀咕道:“傷員不能吃油膩的。”
晴無夜見金叔連着從滾燙的油鍋裡拿油條,手指并未發紅,沒有半點異樣,心中駭然,他這功夫倒是像極了某種上不了台面的伎倆。
感覺到有人要把油條抽走,昱橫急忙捏住,金叔聽到了剛才他說的話,于是調侃道:“傷員不能吃油膩的。”
茶館裡走出了兩個人,都是寬袖長袍,其中一人瞟了他們這邊一眼,收回目光後朝另一邊走去。
金叔側眸去看,又道:“這裡有豆漿,我們坐這吃吧,吃不起早茶,路邊攤還是吃的起的。”
昱橫松開握着晴無夜的手,搭在了他的肩頭,昱橫聽到了有人從客棧裡出來,又有人正在竊竊私語。
“他就是晴無夜?堂堂一個将軍,怎麼帶着一個瞎子,還有一個邋裡邋遢的老叫花子。”
昱橫氣極,自己可以被外人诋毀,但他卻不容許二叔被他們這麼說,不過這二叔什麼時候如此的不修邊幅。
随即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都住在客棧裡三天了,我昨天才發現,堂堂一個妄加國的将軍竟然躲在臨了鎮的客棧裡頭。”
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毫不顧忌這邊的三個人:“對了,你提到的那對母子,是什麼來頭?”
昱橫聽出了那個耳熟的聲音竟然是昨天被稱呼張叔的人,又聽張叔不屑的道:“這女人很有錢,雖然挎着個籃子,但籃子裡全都是金銀首飾。”
完全不像是和母子熟識的口氣,相反是不屑的嘲諷,還有對錢财的貪婪和想要唾手可得的強烈欲望。
“這麼有錢,這世道可沒幾個?很多有錢的人都為了買那東西,弄的傾家蕩産。”
這人明顯的對那些首飾不敢興趣,卻對女人的身份有了好奇心,可是這邊昱橫卻對他後面的那句話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到底是買什麼東西會導緻傾家蕩産。
張叔故弄玄虛的道:“有錢的,你還會覺得是誰?聽說謝山還在海上,真不明白,怎麼把一個外室放在了外面。”
和昱橫想到的差不太多,張叔确實認識母子倆,更是知道母子的真實身份,但并不是在客棧裡所說的熟人一般,而是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兩人已走遠,昱橫沒聽到他們接下來的話,但已經知道那個張叔的出現不是偶然,一定是先盯上了那對母子,再發現了他和晴無夜的存在,并且對晴無夜出現在了臨了鎮毫不畏懼。
那位母親也定是早就發現了張叔對他們的企圖,讓兒子去找晴無夜和昱橫,晴無夜出來了,卻說自己認識張叔,就是想讓昱晴兩人放走張叔。
這件事裡有了很多不同尋常的意味,一是讓晴無夜和昱橫看到張叔,又不想讓他們抓到張叔,還有一點,是讓張叔知道昱晴兩人的存在。
而張叔這邊則更有意思,看到他們三人毫不收斂,更像是有要把母子倆的身份告訴他們的别有用心。
金叔在那喝了一口豆漿:“怎麼,小昱橫,聽到了什麼?”
昱橫在路邊不便詳說,言簡意赅的說了四個字:“謝山,外室。”
金叔又咬了一口油條:“那就有意思了,我去查查那個舅舅是何許人也,怎麼自己的妹妹來找,卻一直不出現。”
吃罷早飯,金叔幹脆把一個小紙包給了晴無夜:“你的身份已暴露,再帶着昱橫,要千萬小心,這藥你先拿着,我去忙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