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冥冥之中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昱橫的腳步停住,回頭去看晴無夜,晴無夜已經将火把熄滅,這時奪過了他手中的火把。
昱橫松手,壓着聲音道:“我怎麼感到不對?”
晴無夜滅了火,低聲道:“先過去看看。”
兩人步子放慢,将身體隐在了黑暗之中,後背緊緊的貼着洞壁,肩并着肩,緩緩的向前移動。
這時有人說話,聲音熟悉:“這把刀是從哪裡來的?”
緊接着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裡帶着畏懼和恭敬:“将軍,是撿來的。”
将軍?臨山鎮現在唯一的将軍就是林陽的堂兄林夜,昱橫和林夜在臨山鎮中有過一面之交,也說過話,隔着點距離,他也能确定這位将軍就是林夜。
林夜站在洞口,高大的身影隐約擋掉了一些光線,他踢了踢腳邊的刀:“撿來的,這刀是妄加國士兵手裡的刀,你倒是說的容易,怎麼撿,還是你殺了他們,再撿的?”
昱橫稍稍側過了身,從陰影下探出了臉,隻見一個男人跪在洞口,另一個人的影子高大壯碩,十分有壓迫感的站在男人對面,他的腳下是一把亮閃閃的砍刀。
林夜踩住那把砍刀,中年男人畏縮的往後挪動,依舊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林夜原本還擱在刀刃上的腳忽的擡起,順勢踢到了中年男人的前胸,中年男人一下吃痛,驚呼一聲,捂着胸口就側歪在了地上。
一個白發老翁撲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忙不疊的求饒道:“将軍,真是撿的,我們。”
林夜蹲下身,将白發老翁推到了一邊,動作并不粗魯,似乎并不想傷害老翁,可是他瞪向中年男人的目光卻是兇狠異常:“你知道後山被燒了嗎?”
男人的頭發散亂,遮住了半張臉,他艱難的撐起上半身,不住地點頭:“我知道。”
林夜冷哼一聲:“知道,知道你還殺人,這後山種了多少上等的藥材,就因為你殺了人,才導緻把這些珍貴的藥材給燒了個徹底。”
昱橫偏頭去看晴無夜,對于林夜的說法他很是無語,雖然林夜在臨山鎮放他一碼,他對林夜心存感激,但林陽不在,他不能确定林夜現在的想法到底是什麼樣的。
林夜扶膝站起,手裡抽出了一把又長又寬的砍刀,此時刀光四射,簡直比外面投進來的陽光更為刺眼。
他居高臨下的對男人說:“不要怪我心狠,是你毀了後山的藥材,殺了妄加國這麼多的兵,讓我怎麼和姚自量交代,這兩國還怎麼重修舊好,我要帶着你的屍體,去向他請罪。”
昱橫的身體動了動,他想起了這一老一壯是在山上遇到的那對父子,兒子确實是殺了妄加國的兵,可是也就那麼一個,并不是林夜口中說的這麼多,因為這麼多的兵,都是他昱橫殺的。
他想要跑過去和林夜說,可是腰間一緊,他被晴無夜從身後抱住,昱橫偏頭,小聲道:“人都是我殺的,他隻殺了一個。”
晴無夜并不知道老翁口中的将軍是誰,他湊到昱橫耳邊,警告道:“那你要幹什麼,上去送死嗎?”
昱橫的神色僵住,他極力掙脫,可腰間卻被晴無夜摟的牢不可破:“我不去,就是他死。”
晴無夜肅然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你覺得你去了,他就不會死,他手裡拿着刀,刀上全是血迹,說的清楚嗎,他必死無疑,你這裡也有把刀,你去隻能說明什麼,說明你也殺了人,和他一樣。”
洞口,老翁再次撲了上去,這次林夜擋在了兩人中間,老翁此時更為蒼老,鶴發雞皮,顯得羸弱不堪,哭喊道:“林将軍,我兒子隻殺了一個,沒有殺這麼多。”
聽到林将軍三個字,晴無夜面露疑惑之色,摟着昱橫的手似乎松了一些。
中年男人跪地坐起,卻在大聲否認:“是我殺的,一個人殺的,我爹是想給我開脫,你殺了我吧,留下我爹,爹,孩兒不孝,不能給你盡孝,陪你終老。”
昱橫實在沒想到這個男人一力承擔了所有,眸子裡的淚花藏都藏不住,順着鼻翼流下,洞口的兩人在他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昱橫忽的想起了什麼,就算自己出去,林夜也不會對他如何,因為之前林夜說過,他受林陽的托付一定會保自己周全。
想到這裡,昱橫轉身對晴無夜道:“林夜他不會殺我,林陽臨走前說過要保我周全。”
晴無夜這才知道林将軍就是林夜,繼而推斷林夜和林陽之間必有某種聯系,他剛松手,昱橫也剛邁步,兩人隻覺眼前刀光閃過,像是有血珠飛濺,老翁痛苦的慘叫一聲,直接暈倒在了地上,林夜甩着刀上的血珠,沖着洞外喊了一聲:“來,把屍體擡走。”
昱橫陡然打了個寒顫,背脊僵硬的杵在原地,在一隻手溫柔的撫摸下才逐漸放松下來。
晴無夜心中也有愧疚,他剛才是對林夜身份的毫不知情,又不想讓昱橫去涉險其中,可是如果昱橫沖出去了,陳述了一切詳情,會不會林夜對那個中年男人網開一面呢?晴無夜不知。
又是過了良久,洞口恢複了安靜,晴無夜的手才挪開,昱橫在電光石火間沖了過去,卻在洞口愣在當場,男人的屍體已然被擡走,就連老翁也不見了。
他擡眸發現,洞外正是臨山鎮的一處寬敞的空地,空地上是黑壓壓的人,不計其數。
沒弄清楚狀況,昱橫隻能暫時選擇躲進了洞裡,沖着正往這邊走的晴無夜道:“别出來。”
他說着往後退了幾步,将自己再次隐在了黑暗之中,心緒沉重,英俊的臉在黑暗的庇佑之下看不出神色。
洞外這麼多的人,都是覆盆國的士兵,晴無夜也看到了這一切:“昱橫,林夜和林陽?”
昱橫剛才心緒煩亂,這時才稍稍平靜下來,他悶着聲音說:“他們倆好像是堂兄弟關系。”
可林夜為何如此,有恃無恐的殺了臨山鎮的百姓,還說了那樣不講道理的話,林夜如此有違常理的前後不一,他們都一時沒想明白。
昱橫再次看到晴無夜沒有出手救人,這次他卻沒有之前幾次的憤怒和不平,他開始慢慢理解了晴無夜漠視背後的無能為力,是對強大力量的委曲求全,其實這樣才是最痛苦的。
晴無夜看着昱橫穿着的衣服,燒焦的痕迹一覽無遺,他自己也是如此,如果他們就這麼貿然出去,肯定會被人識破,因此隻能暫時栖身洞中。
洞口有人爬動,那位老翁不知為何又回到了洞中,他們始料不及,和老翁來了個面對面。
昱橫是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斬了持刀人的胳膊,算是救了他們,想着老翁應該不認識自己,可沒想到,老翁卻啞着聲音:“我認識你,是你救了我們。”
昱橫去看他身邊的那灘血迹,是老翁兒子留下來的,昱橫默默的搖了搖頭,像是在否認,又像是在叫屈,老翁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慘然一笑:“兒子死了。”
昱橫點了點頭,總覺得他兒子的死自己要承擔全部責任,靠着洞壁羞愧的沒有說話。
老翁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盤着腿有氣無力的靠着洞壁,聲音苦澀:“屍體也被他們拖走了。”
晴無夜邁步走了過來,在老翁面前蹲下了身,見他的臉上有了異樣的紅色,摸了摸他的額頭,老翁額頭滾燙,像是發了燒。
晴無夜朝洞外看了看,空地上的人漸漸少了,應是被林夜給帶走了,回頭對老翁道:“老伯,我送你回去,你住在鎮裡嗎?”
老翁點了點頭,看向洞頂,半晌才歎了口氣,道:“我不想活了,我想和兒子一起。”
昱橫已經悄無聲息的走近,不等老翁同意,攬過了老翁的胳膊,一下把他背了起來,就像是他兒子背他一樣。
昱橫帶着老翁出了洞,廣場上的人已經都離開了,晴無夜一起跟了出來,這時居高臨下的往山下看,眼前一覽無餘,兩人都看清了臨山鎮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