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一落到船上就被沖出來的時霜藍緊緊拽住,海水不停灌上來又落下去,船身有時傾斜得要倒翻過來,時霜藍一隻手抓住桅杆,幾次差點脫手,饒是最後穩住,還是有種手臂都快要脫臼的痛感。
甲闆上幾乎人人都用繩子把自己和船綁在一起,那些船工早就被這暴風海嘯打得以為求生無望了,雖然被周雨危的原身吓得失語,但好歹以為有了一絲生還的希望,以為是神仙顯靈了。
誰知周雨危托着船就往風暴中心去,船工們都被吓得面無人色,有兩個年輕的還大哭大叫起來。
時霜藍隻管顧着安也,風浪間隙扭頭望了一眼艙内,就連剛才船被打下去最危險的時候,裡面那些人都沒有出手的意思,甚至根本沒到甲闆上來,雖然海水都灌進去,但是裡面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安然。
要不是剛才周雨危從裡面開門出來的時候,時霜藍看見裡面還有那麼多聖教徒,恐怕她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早就想辦法逃走了。
時霜藍再一看,船艙中間站了個白影,銀質面具後面是翠瑩瑩的眼睛,映着海上狂卷的可怖風暴,他安靜站在積了水的走道裡,身上的鬥篷竟然半分未濕。
無論船随着海浪和周雨危的行動如何颠簸,他都穩穩站着,感受到時霜藍看過來的眼神,落在風暴上的眼神也分給了時霜藍一眼,還微微笑了笑,張口說了句什麼。不過風浪太大,時霜藍沒聽清。
下一刻,周雨危卷着船進入風暴中心,隻一瞬間,連海的浪潮都聽不到了,隻有風的怒号,其中被卷動的雨絲都像刀片一樣割人。
龍和船都在暴風中心飛起來,瘋狂旋轉着。
時霜藍不停被船上飛來飛去的東西撞擊着,眼看着桅杆就要承受不住風力斷裂,時霜藍擡眼看去,仍然隻看到船艙裡,聖子穩穩立着,臉上是淺淺的微笑。
桅杆斷了,時霜藍和安也随着斷裂的桅杆被卷進風暴之中。
也許難逃一死了!
她唯一能抓住的隻有昏迷不醒的安也。
跟安也一起死也不算太糟。
她被一塊卷上來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撞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時霜藍再睜眼的時候,先看到的是躺在她身邊的安也,安也的頭發完全散了,看起來狼狽至極,臉上是被木屑刮破的刮傷,嘴唇被泡的沒了顔色,臉色又青又白。
時霜藍把自己撐起來,先去探安也的鼻息。
人還有氣。
她猛跳的心髒一下子落地,扭頭一看發現他們好端端睡在船艙裡,心裡感歎真是命大,竟然沒死。
安也沒什麼大事,也就是在水裡一通折騰昏迷了,雖然還沒醒但看樣子也是處理過了,時霜藍确認她待會兒會醒,便起身到船上去找周雨危。
她剛上去,就見周雨危和聖子從裡面出來,一起走到甲闆上,船已經錨定,停在海上了,甲闆上隻有零星兩個船工,其他人經曆了這一遭早就吓得半死,得了聖子的允許回到下面休息去了。
時霜藍本想停在裡面悄悄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麼,但是那兩個人隻是并肩站着,在船頭遙望海面,可以說是十分默契的一言不發。
當時風暴海嘯忽起,周雨危出來之前在裡面不知道和聖教的人談了什麼,後來安也和時霜藍雙雙歇菜,表面上是周雨危力挽狂瀾,但是從那個聖子的樣子來看也實在是深不可測。不知道他們後來又談了些什麼,反正從現在的狀況來看,應該不是談崩了。
眼見是不可能聽牆角了,時霜藍幹脆大大方方走出去,站到了周雨危身邊。
聖子好像早就知道她在後面似的,時霜藍一過來他的話就已經落地了,“少宮主,你不和你的朋友一起過來嗎?”
時霜藍回頭,看見安也不情不願從艙門後面挪了出來,看樣子是剛醒就急着出來找他們了,一頭沒來及束起的長發才踏上甲闆被海風吹得亂飛。
“少宮主應該知道海眼的傳說吧?”聖子垂目望着海面,頭也不回問安也。
“略有耳聞,不如聖子知道的多。”
安也站到船頭,低頭一看,整片海水都呈現出一種藍到發黑的顔色,不像之前所見是一片湛藍,船體四周都萦繞着一陣缥缈的霧氣和水汽,難道是因為剛才經曆過海嘯的緣故嗎?
疑惑隻是一瞬間,但是聖子竟然也發覺了,輕笑道:“少宮主,我們已經找到海眼了,就在你面前。”
找到海眼了?
怎麼可能?安也張着嘴說不出話,看着已經平靜無波的海面,忽然脊背一涼。
剛才她沒注意,現在一看才發現,船隻停在一片礁石灘附近,風一吹,霧氣飄動,礁石群後面破敗的船隻殘骸隐約可見,不止一艘,粗略一看都有将近十艘。
這還是殘存在水面上的,要是真有這麼多船在這裡遭殃,更多的恐怕早都沉到水面下了。
“怎麼有這麼多船在這裡觸礁?”安也皺眉。
聖子說:“因為他們都是被海眼的風暴卷進來,被困在這片銀海海域的深處無法離開,最後的結果隻能觸礁,船毀人亡。”
安也更加疑惑,“風暴?”
安也心裡一震,忽然靈光一閃,把所有東西都聯系起來。
當時聖教的行進方式就讓她覺得很奇怪,不像在找某個固定的地方,像在追什麼東西,現在他又提到卷進風暴來到這片礁石海域,難道他們想要追的就是出現在某個特定時間的風暴嗎?風暴就是這片黑漆漆海域的入口?
而海眼,就在這裡?
她記得當時海上确實有相當可怖的風暴,引動了海嘯,船工掉頭避開風暴,但她在海嘯中落下船暈過去了,難道後來他們的船也卷進了風暴之中,然後到達了這裡?
安也看向周雨危和時霜藍,前者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已經表示了肯定,時霜藍則微微颔首。
安也想起那幾乎卷到天邊的風暴,光是回憶就已經能滿背冷汗,而他們居然還從裡面穿過了,“我當時要是醒着,估計會覺得做決定的人瘋了。”
聖子一看安也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伸手朝那片霧氣籠罩的礁石灘深處指去,“海眼就在那裡,我們明天動身去找海眼。”
安也注意到他的措辭,反問:“我們?”
聖子理所當然點頭,翠綠的眸子看着安也,“我們已經和黑龍談好了,所有人都要下去,包括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