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沒催。
同年,李知返在山谷下撿到一個小孩。
小孩最多十來歲的樣子,渾身血迹陷入昏迷,肩膀上還插了半截箭羽,看樣子是從上面摔下來的。
人類部族總是這樣,他們追求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
但赢家總是少數。
人類的性命,實在是脆弱的不值一提。
小孩命懸一線,那蒼白虛弱的面孔,竟然與祭司有幾分相似。
她有了幾分恍惚,将小孩帶在身邊,給口吃的,就這麼養起來了。
小孩聰慧乖巧,嘴甜腿勤,跟在李知返屁股後面,做個盡職盡責的小跟班。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曾經的小孩長成清俊的少年,終于有一天,他跟李知返辭行,說自己要回到人類部族中去,作為熾火族群曾經的少主,他有守護族群的責任。
李知返有些詫異,但也就任由他去了。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都會有自己想做的事。
少年回到了熾火部族。
這些年裡,他半條腿邁入修行路,早已甩下普通人許多,更别說李知返給他的那些法器法寶,憑借着這些東西,他格殺反叛者,奪回王權寶座,連續吞并了好幾個小的部族。
而祭司的部落也終于迎來了天災。
地殼動裂熔岩噴發,他的族群城池恰好在山峰之下,不出意外,這座城市會随着火山熔岩一并被吞噬。
李知返再厲害也沒有挪山造海的本事,更何況天雷在即,她本不應該為了區區人類部族和一個缥缈的承諾耗費太多精力。
那祭司真是好算計,明明長了張清隽面孔,心思卻比狐狸精明。
李知返花三天三夜的時間,以山脈為基布下逆轉大陣,親自駐守月餘,直到山火噴發岩漿冷卻,才算結束。
她身心俱疲,隻想好好休息,最好能長長睡上一覺,但這個時候,少年卻找了來。
少年人野心勃勃,請她出手幫忙踏平瓦山部族。
“原本我靠自己也可以的。”
他匐在李知返腿邊,半是撒嬌的道:“但他們那個祭司有點邪門,能聽懂飛鳥和走獸的語言,也提前知曉了我們的計劃,我們的人攻不上去。”
李知返疲倦的搖搖頭:“不,我不能幫你。”
其一是因為天劫在即,她已經耗費了大量的精力,不想再卷入人類族群糾葛中。
其二是瓦山族隻是個中等大小的族群,他們以手工藝品謀生,熱愛和平,從不主動與其他族群發動戰争。
少年被拒絕,一愣,然後不死心的道:“我不會傷害他們的子民,但那片土地盛産寶藍色的顔料,這些顔料有非常大的價值,我們的部族要壯大,資源是不能少的。”
“求你了,知返,幫我這一次,就一次!”
李知返沒說話。
以兩人慣常的相處模式,少年知道,這件事是沒的談了。
于是他趁李知返閉關休息之際,偷偷溜進了洞府。
少年跟在李知返身邊許多年,李知返對他從沒什麼保留或防備,因此他對于洞裡一切禁制都了然于心。
他在儲物間裡翻找,想找件趁手的法器,最好能破除那個祭司的妖術,助他攻下瓦山部族。
這麼做當然不對,但他笃定李知返對他狠不下心。
少年将随身的背包裝了個滿,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個兩頭翹起,形狀很奇怪的骨頭。
雖然本身不是修行的料子,但他在李知返身邊待了這麼久,又足夠聰慧,很多法器隻是用猜測的,便能把用途知道個七七八八。
李知返每每需要渡劫或者休息的時候,一般都會遠遠躲出去幾千裡,找個偏僻的荒無人煙的地方——這也是很多修行者的習慣。
不僅是為了圖個清靜,也因為在渡劫或者修養虛弱的時候,避免身邊有潛在的危險因素。
而大約因為設下逆天法陣,天劫到的比預料中更早。
清晨,李知返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頭發和衣襟竟然隐隐飄浮在半空——那種被雷劫鎖定的,讓人毛骨悚然,無處藏身的感覺比以往的每次都要更加強烈。
伸手摸向與洞府相連的儲物袋,但裡面空空如也,蓮花舟也不見蹤影。
她後知後覺,但已經來不及了。
九天雷劫轉瞬劈下,綿延的沙漠裂開千裡溝壑,她的肉身生生化作齑粉。
一縷魂魄晃晃悠悠行走在世間,徹底飄散之前,她恍惚間聽到了一聲歎息,然後就被一股力量牽扯進了黃泉。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又在地府不知飄了多少年,才終于有了投胎的機會。
後來李知返也曾反思過,是不是當初自己太過狂妄,老天爺見來硬的不行,才安排這麼一個人來背後捅刀。
天雷渡肉身,心性需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