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定從車上搬下大米面粉食用油等物件,氣喘籲籲的去敲門。
少頃,一個頭發花白,瘦削精幹的老婦人打開了門。
她用懷疑和不歡迎的眼神看待着自己的大兒子,不甚熱情的招呼三人進去。
院子裡有個小沙堆,一個小男孩坐在邊上,看着有個五六歲的樣子,虎頭虎腦曬的黝黑,正在擺弄一輛玩具汽車。
羅家定大汗淋漓的搬東西,他娘站在一邊挑挑揀揀:“你别光死腦筋買些米面,城裡時興的那個什麼車,小虎在電視上看見了,你這個當大伯的也該多出點力...”
“沒問題,娘,你回頭把那個車的圖發給我,我去買。”
老婦人絮絮叨叨:“趁年輕再要一個,嬌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你們以後總得留個兒子養老,才能撐的起來門戶。”
羅家定能忍受老娘對自己不公,卻不能聽她這樣說自己的女兒,他一張臉憋的通紅,嗓門也拔高了:“娘你說什麼呢!我們嬌嬌好着呢!醫生說什麼問題都沒有!”
“沒問題,什麼沒問題!你就是榆木死腦筋!”
老婦人掐腰,瞪起眼睛:“你不得一個兒子,叫你娘都挺不直腰杆,讓人戳着脊梁骨!”
“我隻要嬌嬌一個女兒就夠了!”
羅家定低吼:“難道嬌嬌不是你親孫女?”
母子兩個争吵着的時候,陳白逐走近了玩耍沙堆的小男孩,他蹲下身子,從衣兜裡掏出了一袋奶糖——是從車上的一大包零食裡拿的。
“小朋友,你今年幾歲了?”
小男孩性子兇悍,見了奶糖便一把搶過,剝開糖紙塞進嘴裡嚼吧嚼吧吃了。
陳白逐又湊近一些:“三歲,四歲?上幼兒園了麼?”
小男孩朝他翻白眼,鏟起沙子揚了他一身。
老婦人張牙舞爪的撲過來:“你們想幹什麼!離我孫子遠點!”
慣來溫順的大兒子竟然敢跟她嗆聲,她心情非常不愉快,于是連帶着把火氣連帶到其餘人身上:“滾出我家!出去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她推搡的将三人都攆出了門外。
羅家定抹了把臉,強顔歡笑:“不好意思啊大師,我娘她上了年紀,腦子越發糊塗了。”
李知返:“她不糊塗,就是偏心,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你女兒。”
“......”
李知返聳聳肩:“其實你自己也知道,就是不想承認,不過我們今天可不是陪你來演什麼母慈子孝的,還是面對現實吧。”
陳白逐問:“那個小男孩,是你弟弟家的孩子?”
羅家定連忙回答:“是我弟弟家的小孩,叫羅天寶,小名叫小虎。”
“小虎小時候身體也不好,早産了兩個多月,剛生下來的時候才四斤,跟個小貓崽似的,在保溫箱裡住了三個多月呢。”
“我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我老家祖墳的風水出了問題,才影響了後代......”
陳白逐打斷他:“你不覺得可疑嗎?”
羅家定茫然:“什麼?”
“小虎小時候身體不好,後來他好了,你女兒卻出問題了。”
陳白逐一針見血的道:“小虎今年,剛好四歲吧?”
羅家定呆呆的站着,隻覺得一股涼氣拔地而起,直沖天靈蓋。
他嘴巴張張合合:“大師,你的意思是,我家嬌嬌,是因為......”
“小虎,他,他.....”
他找不到合适的詞彙去形容這混亂的因果關系。
李知返好心總結:“借命。”
陳白逐點點頭:“小虎先天不足,正常來說根本活不下來,但有人用邪門歪道把嬌嬌的命借到了小虎身上。你女兒的身體狀況之所以會急轉而下,正是因為有人替她消耗了壽命。”
羅家定渾身都哆嗦起來。
他突然想起來,當初弟媳婦生産住院,小孩早産隻能住保溫箱,他們夫妻兩個也守在醫院忙前忙後,又是出錢又是出力,他娘卻突然提出要回家照顧嬌嬌。
其實當時他們已經找了靠譜的托班,二十四小時的那種,但他娘堅持說外人哪有自家人上心。
羅家定當時還覺得他娘是轉了性了。
畢竟自從聽說弟媳婦肚子裡是男胎,他娘眼裡就容不下外人了,盯得跟寶貝似的,難得還會記起自己的孫女。
雖然妻子也很提出了異議,但作為長子,為了大家庭的和諧,羅家定還是堅持把女兒接出來,送到了老娘身邊。
後來弟媳婦出院,老娘要照顧兒媳婦和體弱的親孫子,分身乏力,夫妻兩個便又把嬌嬌帶在身邊,一起離開了應市。
細想起來,好像自打嬌嬌從老家離開後,身體狀況便一天比一天差,先是吃不進東西,後來不愛說話,每天昏昏沉沉,再後來,連路都走不了多遠......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偏心,不喜歡自己,連帶着也不喜歡嬌嬌。
但真的能絕情到犧牲自己孫女的性命嗎?
這樣懷疑的時候,心底卻有個聲音隐隐在呐喊——是的,她可以。
陳白逐慢條斯理撣掉身上的砂礫,擡眼道:“你家老墳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