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子是做小家電代工廠的,訂單非常充足。
這裡的工人每天要工作十個小時以上,每個月休班兩天,但因為沒有公共交通,而單獨叫一輛網約車來接至少要好幾百,大部分就直接在宿舍睡覺。
有的人适應不了高強度的工作,但離職不退工服押金,不包返程交通費,還要從已經做活兒的工資裡扣除中介的介紹費,一來二去說不定還要貼進去錢。
來這裡的都是想掙錢來的,因此基本都咬牙堅持下來了。
工資結清後,同批次做兼職的人大都離開了,最終隻剩下李知返和另外車上領隊的那個女的,也姓李,年紀要長一些,同寝的都喊她李姐。
李姐準備留下做長期,又勸李知返也多做一段時間。
“啊?可是我要回老家,票都買好了。”
李姐便勸:“票買好了還可以再改再退嘛,你老家不也沒什麼人了嗎?不如趁現在工資高多掙點,我跟廠長說了,讓他給你漲到三百一天。”
“再說,你現在想走也走不成,開車的回老家過年了,要年後才回來呢。”
李知返一臉為難:“那、那好吧。”
傍晚,她見李姐準備出門,連忙跟上去:“李姐,你去宿舍啊?我跟你一道。”
她殷勤的抱起那個最沉的,裝滿了不鏽鋼碗筷和香皂的大箱子。
進了女生宿舍,路過前天新安排人進來的兩間。
李知返探頭看了一眼:“怎麼有個床鋪空着?是搬走了嗎?”
李姐見怪不怪道:“可能偷偷跑了呗,現在的小年輕真是吃不了一點苦。”
李知返:“但這裡沒有公交車,單獨叫車又那麼貴...而且臨近年關,主管不肯放人的。”
李姐撇嘴:“想走肯定有辦法走,買包好煙,讓送菜的送米的捎一段,去鎮上就能搭車了。就門口那一個看大門的,半夜翻牆跑了的有的是。”
李知返恍然大悟:“還能這樣!不過那押金不就都搭進去了嗎?幹的這幾天肯定也拿不到工錢。”
“瞎折騰呗,吃不了苦還想賺錢。”
李姐道:“不過也不見得就能走的成,說不定在這幹活兒反而是好事,這誰知道呢。”
李知返湊上去:“什麼意思?”
李姐含含糊糊:“沒什麼,快走吧,晚了人家都躺下了,還賣什麼東西。”
她自知失言,李知返也見好就收,沒再問了。
......
隔天早上送貨的來了,兩個健壯的中年男人往食堂搬菜,李知返上前去幫忙,趁機将昨天提前買好的一包煙塞到了其中一人手裡。
對方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今晚三點,西牆出來。”
李知返點點頭。
當天晚上,三點左右,宿舍裡其他人都睡了,李知返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推開門悄悄溜了出去。
李姐聽到動靜,嗤笑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好路不願走,偏往地獄去,可不怪她沒提醒。
廠區的位置很荒涼,西牆附近的兩個大車間暫時沒開工,所以沒什麼人,牆外面是一塊野地,堆滿了建築垃圾。
李知返走到牆根,輕輕敲了敲牆壁,外面扔進來一卷繩梯。
她順着繩梯爬上牆頭,白天的兩個男人就在下面拉着梯子。
“快下來。”
其中一個男人伸手來接她:“趕緊走了。”
李知返沒搭他的手,直接從梯子上跳下來,對方也不在意,招呼她上了停在邊上的一輛老舊的面包車。
車裡還坐着另外一個男生,頂多十八九的樣子,長得黑瘦,抱着個雙肩包,有些忐忑的往外看。
面包車搖搖晃晃發動,從鐵皮闆圍起來的缺口處開上了土路。
男生有些緊張:“在牆上有個大攝像頭,會不會拍到我們啊?”
開車的男人和副駕駛的男人都笑了。
李知返心說這孩子怕不是個傻的,攝像頭安在那裡,不就是為了拍的清楚,是當事人自己翻牆出去的,就算出了什麼事也和廠區無關,才方便把責任推脫幹淨。
男生見沒人回答他,有些窘迫的撓了撓頭,轉而找李知返說話。
“姐姐,你也是打算回家的嗎?你家是哪的?”
“唔,盤龍市。”
“盤龍市?那可是大城市。”
前面一個男人大咧咧的接話:“盤龍市工資也老高了吧,随便幹幹,一個月不得大幾萬?”
李知返:“沒那麼誇張。也就幾千塊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