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妃隻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宗室上,偏偏先帝幾個兄弟的子嗣不是不成器就是沒有适齡的婚配對象。
蘇貴妃病急亂投醫下想到了沈皇後的孫子,時年十二歲的蕭桓衍。這個孩子如一株将将長成的小樹苗,挺拔秀麗,生機勃勃。
聽講學的師傅們說,皇孫的書讀的很好,騎射也十分出衆。
蘇貴妃心中百轉千回,她獨得聖寵,偏偏兩個兒子都沒留住,皇後無寵,中年喪子,卻還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孫兒。
沈皇後活着一日,蘇貴妃就不可能讓皇孫奪得儲位。可今時不同往日,蘇貴妃和蘇家都沒得選。
容王失了儲位,不能對蘇家做什麼,但皇家的權勢和富貴仍在,而穆王登基後,若要保住一世英名,也隻能好吃好喝地養着長兄的兒子。
如今這個境況,蘇家和容王的親事竟然成了最好的選擇。若是能趁機添把火将沈皇後氣死……那真是再好不過。
劉如意清楚地記得那天,他陪着小殿下在偏殿給皇後煎藥,突然有乾清宮的太監過來傳旨。
劉如意略微有些詫異,自從沈皇後搬到偏遠的别宮,皇上對這邊不聞不問,哪怕小殿下是當今聖上的嫡孫,也不過是年節時在宮宴上給皇祖父磕個頭罷了。
這冷不丁的,不知道傳的是什麼旨。
來傳旨的人是曹忠手下的一個随堂太監,皇後無寵,連帶着皇帝身邊的人都敢怠慢中宮,蘇貴妃一應事宜都是曹忠鞍前馬後,給皇後傳旨卻隻是随意派了個随堂太監過來。
劉如意饒是看慣了宮裡的踩高拜低,還是有些窩火,卻又隻能忍氣吞聲。
随堂太監道:“聖旨是給皇孫的,皇上說了,皇後病着,特恩準不用起身聽旨。”
劉如意看了眼身旁的皇孫,十二歲的少年已經從容地跪下,劉如意緊跟着跪下。
聖旨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将蘇氏女賜婚給皇孫,第二件事是封皇孫為容王,封地明州。
随堂太監是在廳堂宣讀的旨意,皇後在内室聽得清清楚楚,在念到“茲有欽安伯長孫女品貌出衆,娴淑大方,特以指婚嫡皇孫為妻……”時,隻聽内室“啪”的一聲,瓷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突兀又清脆。
劉如意滿心震顫,又氣又怒,可他隻是個奴才,什麼都做不了。
宣旨的太監略一停頓,咬牙将聖旨讀完,然後道:“還請皇孫接旨。”
蕭桓衍依然無驚無瀾,鎮定道:“孫兒接旨。”随後起身示意劉如意拿銀子打賞太監,“可否請公公遞個話給皇祖父,皇祖母病重,孫兒請準太醫來為皇祖母醫治。”
那太監略一忖度,同意了,随即快步離開别宮。
蕭桓衍轉身進入寝殿,沈皇後半邊身子探出床榻,藥碗被打翻在地,人已經暈了過去。
這次太醫來的很快,大概是皇帝對這個孫子聽話的一點嘉獎吧。沈皇後在太醫的救治下清醒過來後,不顧旁人在場,緊緊抓着蕭桓衍的手大罵:“我好歹與他是結發夫妻,他為那個女人作賤我不算,還要作賤我的孫兒,如此刻薄寡恩,我倒要看看是他先死還是我先死!”
剛才治療的太醫還沒來得及離開,聽聞此言神色大變,忙不疊帶着藥箱子離開。
身後傳來皇孫殿下稚氣未脫卻出奇冷靜的聲音:“皇祖母放寬心,孫兒知道該如何做。”
太醫不敢久留,甩了甩腦袋,将剛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甩出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離開了别宮。
後來沈皇後果然拖着一具病軀硬生生熬死了先帝。
先帝重病時,沈皇後也是出氣多進氣少,憔悴蒼老的病容看不出昔日顔色,一雙渾濁的眼睛半晌才眨一下,旁人瞧着多少有些瘆人,容王卻日夜不辍地服侍着祖母。
等到先帝駕崩的喪鐘響起,渾厚悠揚的鐘聲飄至别宮,沈皇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她赢了自己的丈夫,保住了自己的後位,沒讓蘇貴妃踩着她的屍骨向上爬,剩下的日子,衍兒隻能依靠自己了。
沈皇後和蕭桓衍在宮中的艱難處境全拜蘇貴妃所賜,甚至沈皇後病情加重也與這樁婚事有關。
劉如意以為殿下和自己一樣對蘇家衆人深惡痛疾。可是看到蕭桓衍在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全不在意的模樣,不由有些疑惑,是殿下的情緒隐藏的更好,還是真的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