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迦易的重逢,純屬意外。小鎮上的留守孩童,鮮有童年幸福、内心富足的。年少時的一場情分,讓戴月本能地生出對迦易的垂愛。
楊柳樹下,那個跌跌撞撞奔來,要分她一半蜜橘的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笑容少了很多,一開始連話也少得可憐,戴月以為她早就忘了自己呢。
把迦易接回家,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她想借迦易的到來,找個借口推脫徐昕的催婚。安平是個巨大的人情社會,徐昕照顧亡姐女兒的美名早就揚了出去,戴月不能當個忘恩負義的人。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有個人來填補自己内心的空洞。
這段時間,是她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她能感覺到,迦易越來越依戀自己。這種感覺,對人生如飄萍一樣的她而言,就好像與這個世界有了牢固的連接。與其說是迦易在依賴她,不如說她離不開與迦易共處的平靜與放松。
她不用戴任何面具,表裡如一,不管她怎樣,迦易都會覺得很好。
車内響起報站聲,戴月揉了揉眼睛,将座位下裝着飯盒的帆布袋子抽出來。下車後,徒步走向監獄的小門。
走完熟悉的流程,見到剃着寸頭、頭發已經發白的戴國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監獄的作息規律、飲食一般的緣故,戴月覺得他愈發精瘦了,連眼窩都凹陷了幾分。
“來了。”戴國明看她的眼神,總是帶着一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虧欠感作祟,他龇着一口黃牙沖戴月笑。
戴月點點頭,喊了一身爸。
“這段日子,在裡面過得怎麼樣?”這是每次見面必說的第一句話。
戴國明像往常一樣,簡單答上一兩句,然後兩人就會陷入沉默。不過,這次戴國明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自己在裡面表現不錯,又獲得了減刑。
“挺好的。”戴月笑笑。
“快過年了,爸爸提前祝你新年快樂。”戴國明沒話找話似的。
戴月回他:“你也是。”
出來的時候,天空飄起來小雪。南方的雪,小而碎,落在地上,很快便沒了蹤迹,隻剩下濕漉漉的地面。天色昏沉,烏蒙蒙的。戴月加快了腳上的步伐,她想快點回家,去和迦易待在一塊。
那是戴月最後一次給戴國明送飯,開年之後,出了新規定,不能往裡面帶食物了。
返程的路上,她接到迦易發來的短信息,問她回來了沒有,開始下雪了。戴月趕在大雪紛飛之前抵達了家裡,安平罕見地迎來了一場暴雪。
每逢探親日,她的心情總是莫名低落。今日徐昕又跑來吵了一架,回程的路上例假突至,弄髒了褲子。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更加沮喪。
直至進門,才得以舒緩了些許。室内開着的小太陽,讓家裡暖烘烘的。李迦易端來一杯熱水,“回來啦,給,暖暖身子。”
戴月放下包,木質小海豚與白牆撞出不算清脆的一記聲響。
“謝謝,我先去下洗手間,那個來了。”
等她出來的時候,白水換成了紅糖姜茶。李迦易又跑去廚房灌了一個熱水袋,塞到了她懷裡。
“去床上躺一會,我來做晚飯。”李迦易推她進房間,戴月折騰了一天,也覺得累,腰也酸脹,便沒再拒絕。
李迦易拉上窗簾,替她把被子壓實了一些,“乖乖睡覺。”即便室内昏暗,戴月也能看到她臉上的明媚。卸下一身疲憊,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裡,李迦易趴在床頭,一副可愛模樣,溫柔地喚她:“月亮,月亮…… ”
戴月的心便比那真絲都要軟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覆在女孩柔嫩的面頰上。從眼尾慢慢滑下,一寸一寸,來到嘴角。又向上摩挲,用掌心侵略她臉上的每一處肌膚。最後,拇指停留在唇上,細細碾磨。
迦易的唇,好軟啊…… 戴月又想起那個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吻。
“醒啦,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李迦易蹲在床頭久了,有些腿麻。戴月的眼神依舊迷糊着,那手在自己臉上逡巡,她不想打斷這份溫柔,直至再也蹲不動了,才抓住了戴月的手。
戴月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