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的風,吹了好久好久,都抵達不了這座江南小鎮。在互聯網已經普及的時代,還沒有走出安平的李迦易,所有對新奇事物的認知都來自于書本。
她手肘撐在枕頭之上,眼睛盯着書上的文字,思緒卻從暑假的那場暴雨開始梳理,試圖找到對戴月生出喜歡的開端。
是夏日暴雨中她凜然而至,幫自己從猥瑣文具店主手中脫困的時候?是她匆匆趕來,在爺爺的葬禮上将自己擁入懷中的時候?是她大發慈悲,沒有摘下陳素芳虛僞面具願意收留自己的時候?還是相處的多個日日夜夜,才滋養出了别樣的情愫……
情不知所起。
戴月做好了午飯,房間裡依舊是一片安靜。她心裡也有些不好受,好好的一天假期,就這樣被外人給毀了。
蹑手蹑腳地推門而入,原以為迦易在睡覺,卻見她正裹着被子趴在枕頭上看書。戴月拍了拍身上的圍裙,蹲在了床頭,和李迦易平視。
“迦易,午飯做好了,要不要起來吃點?”眼神裡有讨好的企圖。
李迦易側身,将那本書塞到了枕頭底下,身上一陣寒涼,把被子往上提了一點,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她對戴月搖搖頭,“不吃了,沒有胃口。”
“怎麼了,還生我的氣麼?”戴月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想逗她開心。
“嘔……”
李迦易幹嘔起來。感覺自己的臉部在灼燒,胃裡翻江倒海起來。
“怎麼了?!”戴月急了,一摸她的額頭,已經燙到不行了,“你發燒了!”
都不需要用體溫計測,戴月都能知道她現在的體溫已經遠遠高于正常溫度了。
“快,起來穿衣服,我們去醫院。”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發起高燒來了。
戴月正準備給她拿毛衣,床上的人翻身而起,飛速沖到了洗手間。随即,洗手間裡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胃酸将食管燒得又辣又疼,李迦易分辨着戴月的腳步聲,在嘔吐的間隙中,沖她喊:“别進來……”這樣狼狽又惡心的樣子,她不想讓戴月看到。
等胃裡殘留的食物全部吐完,身體才清爽一些。
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戴月端着一杯水等她,“來,喝點溫水,會好受一些。”
李迦易接過她手裡的杯子,連喝了好幾口。
“怎麼突然難受成這樣了?”
李迦易平靜地看向她:“被你的相親對象惡心到了。”
兩人對視了幾秒,一同笑出了聲。
“得,還能開玩笑,說明還沒燒糊塗。”戴月替她把衣服穿上,“來,伸手。”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戴月載着她去往鎮上的醫院。
白牆的一半處往下,刷了一層綠色的油漆。鎮醫院不大,到處彌散着消毒藥水的味道。李迦易躺在病床上,任由護士将細細的針管插進手上的靜脈之中,眼神落在戴月的身上。
她不是開玩笑啊,是真的覺得那麼美好的戴月和那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在一起,很惡心。
腦海中在不斷推演,自己這見不得光的暗戀,會被戴月接受嗎?
護士走開了,戴月從床底下拉出一張方凳,食指在李迦易手背上的銀針周圍輕輕撓着,希望能幫她減輕一點疼痛。
“疼嗎?”戴月替她将被子拉好。
李迦易晃了晃頭,将戴月的手指抓在手裡。年少的暗戀,一旦被自己意識到,就會像秋日裡未燒盡的野草一樣,瘋狂蔓延,直至長滿整片土地。還不夠,細小的種子還要随風飄散,占據貧瘠的心房。
小草卑微,伏趴在地,和少女的隐秘心事别無二樣。
“他一點都配不上你。”李迦易又一次提起那個人。
“我不喜歡他。隻是,我二姨帶了我許多年,對我有恩,不想駁她的面子。”
聽戴月說不喜歡那個男人,李迦易放松了一點。
下午,戴月叫來了李淺,讓她幫忙照看一陣子,自己回去給李迦易準備吃的。李淺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和趙迎爾逛街。聽到李迦易生病住院,立馬打車來了醫院。
“新年第一天,怎麼就住院了?”
看着病床上臉色沙白的李迦易,李淺也有些緊張。
“沒事,腸胃炎。”李迦易都習慣了,一年到頭,總要來上幾次。盡管平日裡已經很注意吃食了,但有時候着涼了也會犯病。
“小姑……”李迦易的聲音虛弱。
“嗯? ”李淺感覺她有話跟自己說。
“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