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戴月有些緊張的神情,問她:“你害怕嗎?”
戴月手裡的雪糕化了些,有奶油順着滴到了地上。
這話,應該是她該問的吧,畢竟,她才是那個把女孩從猥瑣店主手裡救出來的大人。
“我…我不怕啊!”
李迦易沒有說話了,望着遠方,繼續舔舐手中的雪糕,眼角微彎。
明明是怕的,是個紙老虎。
“你在一中上學嗎?今天好像是周日吧?”
服裝廠裡是沒有雙休日的,日子就像廠線的節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永不停歇的進行下去。廠子離鎮上的中學很近,戴月每次都是根據校門口的學生密集度,判斷是不是已經到了周末。
李迦易将冰棍棒子上的最後一點奶油舔盡,“嗯,開學高三,現在放暑假。”
戴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經過學校的時候,已經好些天沒有注意到學校已經空了。原來,已經放暑假了。
“你叫什麼?一會雨停了送你回去吧。”
“李迦易。你呢?”
“戴月。”
安平鎮的夏天,總要落幾場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農作物在這個季節承接豐沛的雨水,為下一季的豐收儲存能量。
李迦易向來是讨厭雨的,下雨天,家裡的雞棚會打濕,進去掏雞蛋的時候,黏膩的泥土會混着雞屎,沾她一腳。可是今天,這雨倒沒那麼令人讨厭了。她甚至期待着,再多下一會。
戴月吃的慢,還有小半支雪糕沒有下肚。她喜歡咬着吃,李迦易看見,她那潔白整齊的牙齒輕輕咬下一小口,再用小巧的舌尖攪進口中。
見已經吃完的李迦易盯着自己手中剩餘的雪糕,戴月問道:“還要再吃一根嗎?”
李迦易搖頭。
下午六點多,雨停了,烏雲散去,鎮上的河道裡有田雞在拼命地“呱呱”叫。大地像是被洗過了一般,到處水潤潤的,散發着泥土特有的芳香。
“走吧,我騎車送你回去。”
李迦易原想拒絕的,她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别人的人。可戴月已經起身,從帆布包裡抽出了一塊方整的布料,墊在了潮濕的自行車後座上。
“來,上車。”戴月拍拍後座,示意她上來。
暑假的鎮上,人少車少,孩子們都放學回了周圍的村裡。戴月怕那老闆,再去找落單的李迦易的麻煩。索性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家。
李迦易不再拒絕了,将連衣裙的裙擺撩起一些,橫坐在後座上。
“坐好了,我出發了。”
戴月抓緊車把,往前蹬了一腳,自行車便滑上了門前唯一一條水泥路上。李姓姑娘,戴月大緻知道是在哪個村的。
水泥路隻有短短的一段,再往前騎,就是石子路了。路的兩旁是即将豐收的成片玉米地,青綠青綠的。玉米須吸飽了水分,垂在枝幹上。
石子路不像水泥路一般平坦,偶有幾個小水坑繞不過。
“颠嗎?你可以扶在我身上。”戴月已經騎出了一層薄汗,與身上尚未幹透的雨水混在一起,将那白襯衫黏在了皮膚上。
李迦易坐在車後面,目光盯在戴月有些透的襯衫上,裡面是一件吊帶。
戴月梳的是簡單的馬尾,那發梢會随着她騎車的動作而不停擺動,散發出好聞的香味。她的脖頸雪白,即便被領口遮擋了一部分,也不難看出有多修長。
在田地的盡頭,有兩道一大一小的彩虹挂在了天際,懸在空中,背景色是淡紅色的晚霞。戴月高興地叫李迦易往前看。
“快看啊,有兩道彩虹呢。”
她載着沉默寡言的李迦易,在彩虹下,騎的飛快,沿路留下一陣爽朗的笑,“好好看……”
李迦易被她感染了,将雙手舉過頭頂,感受雨後的風穿透指尖。
“陽光總在風雨後”的旋律被戴月哼了出來,曲調輕緩,音色透亮。戴月的聲音,和她的性格一樣,幹淨、率真。
騎着騎着,戴月覺得腳上需要花費的力氣更大了,下一秒,兩人一起栽進了田野之中。李迦易的手臂枕在了戴月身下,硬生生被壓住了。
躺倒的自行車前輪還在轉動,泥巴點子飛濺到戴月的白襯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