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歡喜她二姐這樣子,往她跟前湊了湊:“可要女子入了士農工商,好像不大可能。”
“我要的不是今朝事成,而是繼承。”白雙雙整個人蒙在黃昏的光裡,她音輕意重:“我天生身份尊貴,又有機會站到更高處,我們這一代的上京女子,沒人比我更合适去做這樁事兒。隻要一直都有人去做,總有一日,終有那麼一日,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般立于這世間。”
慕容卿眼眶都有些濕,她忍不住抓了白雙雙的袖子:“那二姐,你這些年和軒哥哥間那點我以為的情思,實則是為了心中所想嗎?那你到底歡喜軒哥哥嗎?”
白雙雙笑得有些自嘲:“情愛在我心裡的分量太輕,我也對慕容軒無何愛慕之心。他如今已被封了豫王,等到我進門後,另有兩位側妃入府。和王孫貴胄談情愛,何等愚蠢?子嗣二字壓在頭頂,再多的情愛也不好使。能相敬如賓我已是覺得圓滿。”
這話也重重壓在了慕容卿的心頭之上。
等在碧靈園用過了晚食,慕容卿又在荷花夫人跟前膩歪了一會兒才回了靜雅堂。她照例溫習功課,提筆落字,卻有些恍惚了。
她從小就知曉自己的批命,是以今生的最大的願望就是想過了和幹爹幹娘一樣的日子,可陸家需要子嗣,先不說她容忍不了旁的女子誕下郴哥哥的孩子,她若執意要去嫁給陸郴,也是在阻了他的路。
他身上的責任,不該為她而朝某處傾斜。
曾幾何時,她也期盼過,可事到如今,她已經沒了那份執着。
心不是在一瞬判若兩人,多年來的點點滴滴讓她生不起那份心思了。
她還是願意去想着他,念着他,也盼着他好,可真真切切的已經不想再嫁給陸郴了。
好像,她和陸郴之間其實并不相稱。
今兒白雙雙的話也是點醒了她一些,她活在這世上,看重父母,看重好友,看重身邊的每一個,也看中情愛。可當情愛真隻添憂愁之時,似就該找了其他的路。
她并無白雙雙的抱負,也沒那個本事,隻想着能管好自己高高興興就好了。
如此,慕容卿對陸郴的執念,又輕上了一分。思緒歸位,安安心心地将書冊都看入了心理,落筆也不再彷徨了。
躺到床上之時,她就想着,到底要如何同陸郴說了她的想法呢?
陸郴怒極攻心的模樣又浮在眼前,慕容卿心有不忍,就打算還是再拖拖。她還是有些怕的,等結業考之後,再想如何面對吧。
她不是個能一下子應付好多事兒的人。
蠶鳴之中,輕淺入夢。
紫竹林内似有了不少變化,河裡的魚兒似肥了些;過了橋,蒲公英處的房子也已搭建好了。
沈止的手藝很好,不知從哪裡來的茅草鋪在了上頭。
很有些趣味。
主要是這麼個如夢似幻的景兒,搭了那麼個竹屋子,還是太滑稽。
慕容卿朝那處走,臨走到跟前,她腦子突然反應了過來。
既她不入夢,為何沈止還能搭了竹屋?
這地方到底是不是她的夢?
難不成真的是天意?
慕容卿正想着,沈止身影漸漸從遠處出現。他沒再穿了一水兒的白色寝衣,今兒是換了身兒寶藍色的綢緞。
等他再近些,就還能見着兩個袖口上還袖了兩隻鴨子。
慕容卿面色禁不住古怪起來:“沈少卿,你這袖子上不是我那兩隻鴨子嗎?”
沈止低頭瞥了一眼自己袖口:“嗯,我讓丫鬟比照着你那鴨子繡的。”
“呃...”
“有何不可?”
“其實鴨子也有很多顔色兒的,不當是隻有黃色。沈少卿你着寶藍,卻繡黃鴨,這不大相稱。”
“無妨。”
沈止言畢又近前,慕容卿想躲,卻聞到了酒氣,她側頭,沒想到沈止的手就撫上了她的臉。
慕容卿有些啞然,沈止卻勾唇笑了笑,頗為陌生。
“膚若凝脂,顔如渥丹...”
他一開口,那酒氣更甚,慕容卿躲開他的動作欲往另一處走,沈止卻牽住了她的衣袖,都不知他手腕是如何翻轉的,兩指順袖而下,勾住了她的手。
在她要躲開的一瞬,那兩指又成了五指纏了上來。
十指緊扣,沈止似飲酒過多,腳步不穩,他身子有些往前傾倒,慕容卿要推他,可他不願放手,兩人就這麼齊齊向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