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儀當時不明白,為何隻有慕容卿每日都由家裡兄長接送着上下學,後來别人告訴她,因她受寵而已。
不是隻受家中人寵,是上京裡最尊貴的那些人,都對她及其疼寵。
是個惹不起,隻能捧着的人物。
便是去巴結,也得瞧瞧自己配不配。
宋令儀沒再去看,這樣的人這輩子也不會同她有什麼幹系。可就在她入學這天,被冷得手都拿不住筆的時候,慕容卿拍拍她,笑着朝她遞出了自己的手爐。
那笑刺痛了她,讓她無端就在慕容卿身上看到了自己娘親的影子。
爛好人。
宋令儀厭惡慕容卿,卻接過了那手爐,她甚至都厭惡了那手爐,家去之後就将其砸破。
等她拿去還給慕容卿的時候,卻沒在她臉上得了想看的模樣。
慕容卿隻心疼得看着她,像是她遭了什麼罪一般,又給了她一手爐。
而這回那套封上寫了她宋令儀的名字。
宋令儀受了,因着康甯郡主慕容卿,她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最起碼舅母對她的模樣和善了許多,舅舅也因為慕容卿的一句話,得了實職。
你瞧,人生來就不同。
她宋令儀苦求不得的東西,慕容卿卻天生就能擁有,不但擁有,竟還願意露了好處給别人。
她十二歲之前,一直都很厭惡慕容卿,即便她臉上從來不顯,可她對慕容卿就是厭惡。
是她的圓滿,襯托了她的悲苦有多可笑。
是她的好,處處襯托了她的不好。
也是她的善,處處襯托了她的惡。
如果沒有這樣的人,宋令儀就不會覺着自己的心那般肮髒。
十三歲那年變了,一次從馬上差點兒摔下來,是慕容卿先了夫子一步來救她。
宋令儀被與她同齡的慕容卿護着,兩人一起摔下了馬,因着有慕容卿這個傻子護着,宋令儀隻一點擦傷,可慕容卿卻摔扭了腳腕。
等她傷好再回女學,竟第一件事兒是拉着她們要梳頭。
說是她這段時日在家,學會了不少花樣兒。
宋令儀記得她的手很柔,就那麼拆開了她的發髻,用着上好的木梳給她梳發,她說:“阿令,你的頭發真好看。”
稀松平常一句話,讓宋令儀的對她厭惡之感煙消雲散。
從那以後,宋令儀是真心拿了慕容卿當了朋友,因當她是朋友,也願意去和她讨厭的杜若與尤諾一處。
宋令儀惡心杜若,嫌棄尤諾,她不明白慕容卿為何要和一個僞善,一個麻煩精做好友,她替慕容卿不值。
更有陸郴。
她對這些人起殺心不是一次兩次。
可也就這麼一晃來到了十五歲。
宋令儀需要結業考擴開自己的路,誰擋了她的路,死不足惜。
她不覺得自己推杜若有何錯處,要怪隻能怪自己情急之下做得不夠仔細,要怪就怪慕容卿為何要看見。
這三巴掌,宋令儀沒被打得委屈,相反她還有些高興。
高興慕容卿還是有些脾氣,而不是善得像了菩薩,任由衆生趴在她身上吸血。
慕容卿哭腔更甚,她去拽宋令儀,将人拽得都有些站不穩:“你說話呀!你為何要推阿若!”
宋令儀雙眼噙淚,面上委屈,她仍捂着臉,一開口也是哭腔:“卿卿你錯怪我了,當時船要崩,阿若不會水要去抓欄杆,我是想拉着她可沒有拉住,你在旁才會覺着是我推了她。”
慕容卿急了:“你撒謊!”
“船總歸是崩了,都要落水,我何苦推她。”
這就有點掰扯不清的意思。
尤諾攏着桂秋送來的披風,哆哆嗦嗦地讓喜鵲黃鹂把杜若扶過來,她問杜若:“你自己說,是有人推你還是你自己站不穩了。”
杜若不願去看宋令儀,她回道:“的确是有人在我身後推了一把,以緻于我沒有扶住欄杆,還差點兒眼睛要跌到了一處暴露出來的船釘處。”
“我沒有!”宋令儀滿眼失望地望着杜若:“阿若,你怎能冤枉我。”
“卿卿都瞧見了。”杜若心中氣悶:“你為何推我?你當真盼着我死不成?”
“我沒有!”
“她不願說就罷,咱們也證據不足。”慕容卿抹了一把眼淚,拉了尤諾和杜若就要走,她沒再看宋令儀,道了句:“你我交情到此為止,念着舊情此事我不聲張,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