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羽的臉色越加難看,已到了極力容忍的地步。
沐夕微微垂下眼簾,又突然笑了,忙道:“冰羽,你别這樣,怪吓人的。趕緊坐下,我保證我的事情等救出爺爺之後都告訴你好吧!而且無論怎樣你隻需記住,我沐夕是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沐夕說得有些玩世不恭,一雙眼則似笑非笑,無人能夠看到他壓制在眼底最深處的那絲邪氣。
冰羽雪白的靴子在沐夕的身前頓住,踩在腳下的冰淩吱吱作響。他委實是很想上去抽沐夕一頓,也很想順便把他的臉給撕下來,免得醜人多作怪。但沐夕身上的傷口又無一不是為他所受,踟蹰半天,終是無法下得去手。于是便隻得站在原地憋得臉色發青,寒氣肆意。
“冰羽,别,都是我的錯!是我嘴欠,你回去坐好,我們有話好好說”沐夕全身多處傷口,本就覺得無力,現在隻覺得喘氣都快成問題了。
前方則白袍微微掀起,竟徑直坐了下來。
“……冰羽”沐夕真真是吓了一跳。
冰羽微微閉上眼道:“閉嘴,躺好”
時間在指尖悄然流過,待沐夕完全恢複已是七日之後。在這七日裡冰羽倒是并未再說些什麼,隻是每次給他上藥時都免不了沒輕沒重。而沐夕也唯有受着,誰讓冰羽是個冷冰冰的男人,而不是溫柔賢惠的姑娘。
待兩人再走出洞穴之時方圓百裡卻始終不見一魂獸。而且别說是魂獸,曾被鮮血所沾染的地方則寸草不生,甚是荒涼。
冰羽依舊負着雙手走在前面,白衣一塵不染,千醉乖巧地垂在身側。偶爾回過頭來瞪一眼沐夕。
沐夕擺弄着手中的黑泥鳅,走路也越加沒正形,晃晃悠悠的。黑色的衣服沒多久就沾染上了灰塵。但被冰羽那麼一看,就立即規矩了很多,學着冰羽的樣子,挺直腰闆,一派嚴肅剛正不阿。
“冰羽,還要多久我們才能夠走出魔岩山脈?”
冰羽伸手,微微抓住前方一蛇形的植物,将之凍成了雕塑,淡淡地道:“半年”
沐夕皺了皺眉頭:“還要半年啊?這麼久”
“恩。但已經快到外圍了。隻要繞過骸獸村,穿過九邑山邑窟城便離苒國的國都泰兖城不遠了”
“……骸獸村嘛”沐夕的面色突然有些難看。
冰羽看了沐夕一眼繼續道:“你,莫不是去過?”
沐夕微微咧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道:“也的确是去過。可能是因為我資質太差,又不好好修習魂術幾年内毫無進步,爺爺便對我失望透頂了,所以就将我丢到了那裡。那年我十歲……倒也是我太笨,該罰”
冰羽微微一怔,疑惑道:“真的是這樣嗎?”
将一個十歲的孩子丢到骸獸村,豈止是懲罰那麼簡單。
沐夕微微聳了聳肩又恢複了無所謂的道:“也就這樣!我在裡面待了四個月,饑腸辘辘,百感交集,然後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後來爺爺就将我接回來了”
“四個月?”冰羽突然想起初見沐夕時那微薄得近乎沒有的魂力,還有殘破不堪的身體。不覺眸子更加淺淡了“你是如何在裡面生存下來的?”
沐夕挑眉:“唉?你什麼意思,我沐夕這麼聰明的人,要從一個破村子裡走出來,那有什麼……除了難熬一些,餓瘦了一些,髒了一些……”
還有的就是他哪裡是走出來的,分明是爬出來的。那時他滿身鮮血,傷痕累累,原本清澈的眸,也變得渾濁一片。
而爺爺就停在他爬出來的地方,半個身子漂浮在半空中,手持着一把泛着藍光的尺子,冷笑道:“惡魔就是惡魔,這樣都能活着走出來。既然如此,那麼今日我便親自送你一程”
但他的眼在看到爺爺後卻是逐漸恢複了清明。他有些慌亂地用手抹去臉上的血迹,仿佛生怕爺爺嫌棄一般。隻是越擦反而越髒。
最終他嗅着自己身上難聞的氣味,微微低下頭挨到爺爺的腳邊一如既往聽訓一般垂下眼眸,叫了一聲:“爺爺”
而就是這一聲爺爺打亂了未老所有的思緒。
冰羽瞥到沐夕欲言又止的樣子,卻并未停下腳步:“沐夕,你爺爺他是何人?被什麼人所抓走?”
能夠猜出,一個可在魔岩山脈中來去自如的人,必然不會是什麼普通人。
在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過了百裡。沐夕擡起漆黑的眸,似有潮水湧過,很快卻又淹沒在無底深淵之中:“冰羽,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不用過于擔心”
“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