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我去你宿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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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白就讀于北城大學文學系,和莊算是同班同學,入學當天的第一節課就成為了朋友,而他倆的革·命友誼能一路走到今日,是因為他倆都有些“特殊”——兩人并稱“北城大學兩大神棍”。
這稱号是莊算自己封的。
莊算是家傳的天師,但到了他身上卻沒什麼天分,不過雖然是個半吊子,但掐算蔔筮之類的東西,多少還是會一點。
而溪白則更玄一點。
他能聽見鬼的“心裡話”。
鬼魂遊走于人世,多半是有牽挂不舍,但更多是心中有怨。
像今晚的吊死鬼,就是被前男友缢死,怨氣化煞,成為厲鬼。
而像它那般舌頭挂在外頭的鬼,死後是無法說話的。
本就含怨而死,死後又無從叫屈,一來二去怨煞更甚。
要不是溪白,估計沒多久那吊死鬼便要失去理智,四處害人,那時便隻能請天師協會出動,将其絞殺。
而溪白的天賦,讓他正巧成為了這些枉死的鬼魂得以傾吐的一個出口。
人世間的天師修行捉鬼,皆在于積攢功德,而功德的評判在于地府的閻羅判官。
别的天師隻能見魂就捉,見鬼就殺,若是殺錯了未曾害人的無辜冤魂,不僅不能積攢功德,反而還會折損陰德。
但溪白八字奇陰,能聽見鬼的心聲,可以準确地判斷出哪些鬼是含冤而死,不緻錯殺,堪稱天賦異禀。
可這是上天的恩賜,也是一種壓力。
奇陰的八字代表着短壽之相,溪白若想要長命百歲,必須多積攢功德,也就是多幫助那些無辜的冤魂。
但有一個問題。
溪白怕鬼。
“所以你說我今天出巷子的時候,是遇到了鬼打牆嗎?”
溪白将咬得坑坑窪窪的竹簽和吃完的空碗丢進垃圾桶,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莊算,有些緊張地問道。
莊算呃了一聲。
“難說。”
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溪寶,你得确認下那句話是你聽見的‘心聲’,還是撞到你的那個’人’說的話。”
溪白沮喪。
要是能确定,他也不用來找莊算了。
如果是人還好。
如果那句話是“心聲”,那就說明他的确遇到了鬼打牆,而撞他的那個鬼,八成已經盯上他了。
但為什麼要盯上他啊!
“嗯,是他”又是個什麼意思?
肩頭幽幽的冷松木香似乎還在,溪白想起今晚從巷子口轉出去後看到完全一緻的另一條巷子的場景,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起身去陽台擠了點洗手液,狠狠塗搓了幾下肩頭的布料。
直到指尖都用力泛白,那股松木香才似乎被洗手液的味道蓋住了。
溪白這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莊算給溪白拿了個家裡傳承的護身符,讓他随身放口袋裡。
宿舍門被人推開,莊算的室友回來了,溪白提着自己的黑袍出門,分别前,莊算突然想到個好主意,和溪白說:
“其實多一個人一起呆着,就沒那麼吓人。”
“溪寶,要不你趕緊找個室友吧。”
北城大學的宿舍是标配的兩人間,但是房間有空餘,學生可以自行申請一人住單間。
溪白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住。
他回到宿舍把自己的黑袍疊好,乖乖塞進櫃子的最裡層,又把櫃門緊緊地合上。
上次他随手把袍子挂在另一張空床的床頭,半夜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從陽台刮來一陣風,溪白看着那好像要撲過來的黑袍,差點就大喊“呼神護衛”了。
将宿舍裡裡外外的燈全部打開,溪白抱着衣服進了浴室。
隔壁宿舍似乎是體育學院的,溪白洗着熱水,一邊聽着隔壁宿舍的男生夾着嗓子飙高音,一邊思考莊算的建議。
說起來,如果真的有個室友,或許沒那麼吓人。
但當他洗完澡在陽台晾衣服,聽到隔壁男生開始連麥打遊戲大喊大叫的同時,聞到從隔壁陽台上傳來一陣沐浴露也蓋不住的汗臭味的時候。
溪白覺得一個人住也挺好。
左不過,他還有莊算給的……
拿着衣架的手一頓,溪白摸了摸自己的左右口袋。
等等,護身符呢?!
埋頭進洗衣機裡翻找了一頓,溪白在自己的褲袋裡,找到了皺巴巴的一枚護身符。
剛剛光顧着想今晚的事情,溪白洗衣服之前,忘記了要掏口袋。
符紙上面的朱砂墨已經洇開,怎麼看都沒用了。
[神算子:啊!洗掉了?]
[White:對不起QωQ]
[神算子:沒事沒事,也就一枚符而已,我家有的是]
隻不過恰巧那是莊算手裡的最後一枚護身符,溪白要想再拿到一枚,就隻能等周末莊算回家一趟才有了。
“畢竟我隻是個半吊子,還沒學到怎麼畫符……”
語音裡,莊算有些赧然地道。
[神算子:對了,找室友的事你打算得怎麼樣?]
[神算子:從理論上來說,找陽氣重的當室友是最合适的了,畢竟鬼是陰物,陽氣越重它們越不敢靠近]
溪白問怎麼叫陽氣重。
[神算子:肩寬腰窄長得高大結實,最好是經常運動的,哦對,就體育學院那種,陽氣最重了!]
這是一條有味道的消息。
方才在陽台經曆的嗅覺渡劫,又一次在溪白的腦海裡重現。
有着輕微潔癖的溪白覺得還是算了吧。
[神算子:噢,那好吧]
[神算子:我還說幫你問問呢]
溪白婉拒了莊算的好意,道過晚安準備熄燈就寝。
他作息比大部分大學生要健康,這個點整個北城大學的宿舍區都還是燈火通明。
但随着昏暗籠罩了整個宿舍,溪白望着天花闆,還是覺得有些怕怕的。
他将兩隻腳丫縮回了被子裡,擡起雙腿壓住被子下方,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壓好兩邊被角,閉上了眼睛,平複下自己的呼吸。
儀式感十足。
但對入睡沒有一點幫助。
連續看了三次時間的溪白,起身下床又跑了趟洗手間。
他出來洗手的時候,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這個點會來找他的基本上隻有莊算,溪白以為他又在哪個邊邊角角找到了一枚護身符,欣喜地上前打開門。
門口空空蕩蕩。
唯有一陣夾雜着松木冷香的夜風,撩起了溪白額前的發絲,吹進了他身後的房間裡。
風還在他的懷裡,留下了一朵不知是什麼品種的花瓣。
不多時,某個恰巧路過的同學,滿臉茫然地看着一個漂亮精緻的男生瞪着眼睛往走廊上丢了些什麼,然後“砰”一聲關上了自己的寝室門。
而後便見到一朵殘缺的花瓣,被不知哪裡刮來的風給卷起,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那路過的同學眨了眨眼。
見過丢花束的,沒見過丢花瓣的。
而且今天也不是情人節啊?
而另一邊,剛躺在床上準備刷一會短視頻就睡覺的莊算收到了一條消息。
[White:那個,室友的事,要不你還是幫我問問吧Qω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