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江觎……”江序清努力揪住朦胧的意識,死死攀着那具身體不放手,染着哭腔的聲音呓語:“求你…别走,江觎、唔——”
濕軟的,冰冷的,帶着泥土腥和香灰味的物體堵住了他的嘴,纏着他的舌頭,像要把它揪出來一樣用力。
他揚起脖頸,竭力迎合對方的氣息。
滑溜溜的觸手逐漸包裹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正在融化,變成一灘黏膩的液體,沖進下水道,在隐秘的角落裡變得肮髒。
清晨的陽光薄薄的紗簾照進來,江序清翻了個身,宿醉後殘留的頭痛讓他眯起眼睛,伸出去的手臂沒有碰到任何人。
他坐起身,被單整潔,枕頭擺在原處,房間裡沒有任何江觎回來過的痕迹,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好像隻是他的幻想。
他重重的倒回去,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想起昨天齊哥口中的“大師”。
他從齊哥那要來了地址,驅車四個小時,摸到了那個深山裡的老寺廟。
之前他海内外到處跑,什麼教堂古寺都找過,被坑的次數不少。這寺廟冷冷清清的,一看就沒什麼香客,跟那東南亞高僧開在景區邊,招攬香客的鬼寺院截然不同。
踏進寺門前,他理了理衣襟,聞着那淡淡的香灰氣不由感到心慌。他走進去,院裡掃地的僧人擡眼看了過來。
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開口,那僧人便說:“師父在裡面。”說完,就接着掃他的地了。
“……謝謝您。”江序清走進去,果然看見佛像前有個老人正在打坐。
大師眼也沒睜,聲音中氣十足:“年輕人,你又來了啊。”
江序清一怔:“大師,我…我是第一次來。”
大師掀起眼皮,炯炯目光落到他身上,朝他一笑:“哎,看來是沒扛過去,我這記性……年輕人,你來求什麼?”
“大師,我的愛人死了,您有辦法讓他回來嗎?”
江序清在他身旁的墊子上跪下來,誠懇求道:“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隻要您能幫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願意用我現在擁有的一切來換,财産、身份、地位、名氣、生命…無論是什麼,隻要有辦法讓他回到我身邊,我什麼都可以做。”
“年輕人,你這不是在說笑嗎。”大師擺了擺手:“人死怎麼能複生呢,我又不是神仙。”
“不是的!大師、他回來過的,他真的回來找過我!隻是…我做錯了,我對不起他,他現在才一直躲着我……大師,您就幫幫我吧,到底要我怎麼做?”
大師道:“歪門邪道害人害己,年輕人,老夫勸你還是放下為好。”
遠處傳來山間歸鳥清脆的鳴叫聲,有風拂過院内青竹,竹葉沙沙作響。
靜了片刻,江序清啞聲道:“我知道我早晚會遭報應。”
“他是為我死的,我卻讓他死後不得安甯。就算我們之間感情再深,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纏着他,他也會煩我吧。”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他是我辜負他,可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沒了他,我活不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把他趕走了,現在又想讓他回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江序清垂下頭,勾着背跪坐在那兒,麻木的忏悔着:“他不該把心髒換給我的,我活得太糟糕了,如果死的是我就沒有這麼多事了。他會幸福的,我會保佑着他,永遠保佑他……”
“都一樣。”大師拍拍衣擺的灰塵,站起來,對他說:“那個年輕人來這兒,求的是他的愛人平安幸福。”
“你看,他供的燈還亮着呢。”
大師伸手指給他看。
江序清一點點轉過頭,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兩盞長明燈挨在一起,泛黃的燭光幽幽的燃着。
他撐着膝蓋站起身,朝那擺着供燈的台面走去。他的照片疊在江觎的字迹上,壓在那盞燈中。迷信也好,虛妄也罷,都是江觎對他的執念。
“年輕人,你們緣分未盡。”
緣分未盡。
江序清拂去眼尾的淚珠,眼眸盛滿悲傷:“……可他已經不願意再見我了,他不想回來,隻能我去找他。”
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這是江觎來過的地方,也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還是沒有辦法,那他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要是這世上僅剩的眷戀也消失不見,那他該怎麼走完孤獨的後半生?
他轉身離去時,大師叫住了他,笑眯眯的說道:“來這一趟不容易,買個香囊回去吧,挂在床頭很有用的。”
江序清停住腳步,看那大師從長袖裡掏出個灰撲撲的小布包來,遞給他:“你也給八十吧,都一個價兒。”
“……好。”
他接過來,掏出手機打開支付界面,低頭輸金額的時候,大師又問:“門邊那個年輕人呢,給他也買一個吧?”
江序清猛地擡起頭:“?”
“不需要了。”
溫柔平穩的熟悉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江序清手指一顫,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大師的衣兜裡突然響起一個機械女聲:支付寶到賬~八百元~
“哎,小施主,你買這麼多啊。”大師說着,從功德箱後面的供台香爐裡抓了一把香灰,當着江序清的面,又數了八個寒酸的香囊出來,挨個填了進去。
江序清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頭,視線模糊不清,卻緊緊黏着那道修長的身影。
男人站在門檻外,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裝優雅得體,稱得他身高腿長,高挑的身材堪比雜志封面上的名模。
江序清盯着他那藝術品般俊美優越的臉龐,四目相對,對方沖他綻開個無比柔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