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家每個房間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即使屋内很安靜,這麼微小的動靜也傳不到我的卧室裡來。
“你在聽嗎?”李醫生打了個響指,耳邊的哒哒聲消失不見了,我看着他,在他平靜的黑眼珠裡看見了自己呆滞的表情。
“沒,我隻是昨晚沒睡好……醫生,隻要按時吃藥,很快就會好的對吧?”
李醫生點點頭:“聽你媽媽說,你總是出現幻覺,這個是正常并發症狀,不要太過擔心——”
“更不要自己吓自己。”他這句話尾音咬得很重,大概是在安慰我。
好吧。
也許李醫生說的是對的。
最近家裡出現的怪事,都是我沒有按時吃藥舊病複發導緻的幻聽幻視。
我決定了,我要好好治療我的病。
李醫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提出要去一趟小妗的學校。他沒有問原因,很大方的為我繞了一趟遠路。
真好啊,我靠着車站在校門外,看着進出的學生們,心裡感慨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手術,我現在應該也和他們一樣享受自由美好的青春時光。
我注意到他們之中有些人在偷偷看我,多數是挽着手的小女生,拿着手機咬了半天耳朵也不過來。
“你好,你是A大的嗎?”一個高個子運動服男生走過來問我:“我看你在這站半天了,怎麼不進去啊?”
我沖他笑笑,解釋道:“我不是A大的,隻是在等人。”
“我說呢,沒在A大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那個男生撓了撓頭發,很腼腆的對我說:“我是A大的,你要進去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算了吧。”我擺擺手拒絕了:“我不常來A大。”
“啊,好吧。”他有些失望的走了,一旁兩個女生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沒一會兒也走了。
我等了半個小時,打了三四個電話,才如願看見妹妹的身影。她不在校園裡,應該是今天沒課。
“你有事嗎?”她匆匆出現,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冷冰冰的。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虧我還順路給她買了奶茶。
“我很忙,沒事我走了。”
她不情不願的接過奶茶,不耐煩的要離開,我不知道她一個生活富裕的大學生有什麼可忙的,更不知道她這幾年為什麼變得這麼叛逆,我印象中的小妗明明一直是個乖巧聽話的小妹妹。
“真是,你哥我好不容易出來看你一次,怎麼這麼大脾氣。我們以前很親近呀,為什麼現在變得卻像陌生人一樣。”
“說實話,哥哥還挺傷心的。”
不管怎麼樣,小妗都是我唯一的親妹妹。即使她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和我這個哥哥漸行漸遠,我們之間血濃于水的親情依舊存在。
緊接着,我就在她臉上看見了一個堪稱驚恐的表情,我都不知道她那雙丹鳳眼能瞪那麼圓!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她的臉過度扭曲,絲毫沒有形象可言。
我是說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嗎?
她保持着這個誇張的表情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語氣恍惚的對我說:“傷心?我沒聽錯吧?你還真是瘋的不輕。”
“還有,你記錯了,我和你以前也不親近。”
小妗當着我的面發出一聲很刻薄的冷笑:“你記得是為什麼嗎?你忘了,我記得,因為,你的眼裡永遠就隻有——”
“滴——滴滴——”
李醫生按了兩聲喇叭,降下車窗對我打手勢示意我快一點,尖銳的鳴笛聲打斷了小妗的話,我也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她朝李醫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看見她又擰起了秀氣的眉,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極為誠懇的說:“小妗,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我的氣,如果是因為過去的事,那哥向你道歉,說實話,以前發生過什麼我都不是很記得了……”
“我今天突發奇想來找你,沒什麼重要的事,看你過得還不錯我就放心了。”
我對她笑笑,看着她那張和媽媽一樣漂亮标緻的臉,慢慢後退,對她擺手道:“那我走了,再見。”
她看着我目光複雜,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背對着我朝反方向離開了。
李醫生說他那邊接到了一個急救病人,需要快點趕回去,把我送到家後就走了。
我又一次回到家,指紋解鎖,推門,進屋。
這次沒有再掉落什麼物品。我擡眼看見玄關櫃上,我前兩天撿起來的鑰匙扣,它原封不動的躺在那裡,沒有消失,也沒有轉移。
按時吃了一段時間的藥後,我的睡眠質量果然好多了。
不僅如此,困擾我多天的怪事也沒了。
我的幻覺好像消失不見了。
房子歸于平靜,鬧鬼的事就像我前不久說的一個玩笑話。就算在半夜三更睜開眼,也看不見什麼詭異的黑影了,那條偶爾搭在我腰間的男人手臂,也沒再出現過了。
每夜睡在我身後的男人走了。
或者說,我的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