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早上七點,兩人依舊準點坐在了餐桌旁,宴青川看着郁尋春眼下的黑眼圈,讓他以後别做早餐了。
“為什麼?”郁尋春想了想,“不合你胃口?”
“當然不是。”
郁尋春皺眉:“那為什麼?”
“因為……”宴青川特意拖長了聲音,見郁尋春又要生氣,才笑道,“阿姨說你把她的活幹了。”
郁尋春:“……啊?”
宴青川一副他也沒辦法的模樣攤手:“我也舍不得你的早餐,但是阿姨說你幹了她的活要求我給她減薪,你忍心嗎?”
郁尋春沒話講了。
他打着哈欠收拾餐桌,宴青川抽走他手裡的碗筷:“困了就去睡覺。”
郁尋春這幾天确實沒睡好,雖然打碟下班有早有晚,但他要趕緊攢錢,不僅是湊錢還程晁,郁尋春還打算買電腦和編曲鍵盤以及一些插件和設備,所以他主動加了班次,經常後半夜才回家,偶爾還通宵。
白天也基本會出門,不是去面試,就是去網吧湊合編曲,黑眼圈是肉眼可見地越來越重。
确實有些熬不住,聽了宴青川的話猶豫了會兒,困意占了上風,回房間補覺去了。
睡醒後宴青川非要讓郁尋春陪他去逛超市,美其名曰解壓。
即使郁尋春千百萬個不願意,還是被他拖出了門。
他們去了最近的商超,宴青川推着車,一路從零食區逛到了蔬果區,他問郁尋春明天想吃什麼,兩人湊在一起把未來一周的菜都列了出來,搶了阿姨采購的活,滿滿當當塞了一整車。
結賬時郁尋春要付款,宴青川也沒和他搶。
将最後一件物品裝袋,宴青川單手拎起購物袋,郁尋春低頭核對着小票上的商品,準備拿去前台換停車券,他以前也不在意這些,但架不住現在是個窮光蛋。
超市突然換了首歌。
郁尋春頓住腳,宴青川回頭:“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沒有。”郁尋春回神。
小票上的商品信息沒有任何問題,隻是熟悉的曲調喚醒了他一些很久遠的記憶。
超市放的這首歌,是他很久以前寫的。
因為席餘馥的關系,郁尋春從小就開始拉琴,或許是繼承了席餘馥的音樂天賦,郁尋春不僅是大提琴拉得好,不管什麼樂器他拿在手裡也能很快上手,他慢慢喜歡上了玩音樂,不僅僅局限于大提琴和古典樂。
高中的郁尋春,一舉一動都在席餘馥的眼皮子底下,他要交出滿分的答卷,要參加大大小小的無數競賽,要備選學生會且必須要當上學生會會長,他要做那個所有人提起便會對席餘馥投去豔羨目光,對她的教育方式贊不絕口的最優秀的作品。
他甯願用學習和競賽準備為借口留在學校裡,也不想回家,他像擠海綿一樣,從指縫裡擠出時間,偷偷寫歌。
他在那些時間裡寫了很多歌,還專門在網上開了一個賬号發歌,運氣好發出去的歌得到了很多認可和喜歡,因此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隔着網線相互交流。
當時他還差點就和朋友組了支樂隊,他們約好了要在暑假見面,郁尋春甚至一早就為暑假偷溜出去想好了理由,他打算用程晁做擋箭牌,說要一起參加學校組織的某個夏令營。
但這一切都因為郁池夏那個學人精升上高中戛然而止。
小時候郁尋春拉大提琴,他也要拉大提琴,明明拉得也不算好,但宴會時郁沛和一衆賓客卻更愛誇他,誇他悟性高學得快,說他很快就能超過哥哥,席餘馥隻能白着臉在一旁附和,結束後就将郁尋春關進了那間房間,不拉到讓她滿意不允許出去。
高中郁尋春玩音樂,郁池夏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也想要組樂隊,于是他小心翼翼藏了許久的秘密被捅到席餘馥面前。
他的大提琴被摔爛,曲稿被撕碎,甚至被要求親手用剪刀剪斷那把承載了他無數秘密時光的吉他的琴弦。
那個夏天,郁尋春甚至來不及和當初網絡上的朋友道個别。
什麼夢想、興趣、快樂和自由,都斷在那個傍晚被剪斷的琴弦裡。
即使後來他通過出國留學短暫地逃離了席餘馥的控制,即使他在國外不僅重拾了編曲,還跑去酒吧打碟,甚至還真的短暫地組過一支樂隊,以及出道後一直瞞着所有人和國外廠牌合作編曲寫歌,他都沒有想起過這件事。
這段過往是他青春的休止符。
落滿了灰,小心翼翼被郁尋春藏在密不見光的角落裡。
從酒吧回到家,又是一個深夜,郁尋春卻沒有那麼容易入睡了。
當初大熱的原創音樂網站,在互聯網的快速疊代下,已經成為曆史的眼淚。
郁尋春想了很久,才隐約想起當時使用的微博賬号,登錄上去。
[Spring,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