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小到大,她都不喜歡過年串門,越長大越不喜歡。一大家子吃飯,有的親戚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小孩兒給長輩敬酒還得說些好聽的拜年詞,不然就是被慫恿表演節目,她都要社恐了。
不過她在長輩面前很乖,不怎麼會說漂亮話但愛笑,笑起來很甜,自然也招長輩喜歡。
應湉不想搭理他,徑直往前。白天不來晚上來,安的什麼心。
表弟不在意,就跟在她身邊,圍着她繞來繞去地走,嘴沒閑過,特聒噪。
“慶嶺你熟,帶我逛逛。”他一點也沒客氣。
停下步子,應湉這才正眼看他:“應與峥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這麼怕被他揍嗎?”
表弟笑了下:“他什麼東西啊我怕他。”視線上下打量她一番,“我特地來找你,姐姐。”還加重了特地二字。
“那不好意思,沒空。”
“不用特别招待,我跟着你就行,你去哪我去哪,随便逛逛。”
知道他不懷好意,但她也确實懶得管。随便他怎麼樣,反正她買完東西就回家,他又過不了小區門禁,跟保安說一聲,别放他進去就行。
要去的那家便利店路過石景公園,應湉想盡快擺脫這隻黃皮蒼蠅,步子很快,走路帶風,沒顧及路上遇到什麼人。
但球場上有人眼尖看見她,碰碰身邊人的胳膊。
“我去!應與峥他姐真談了啊,還是個黃毛!”
聞言一群人扭頭看過去,路上行人不算少,但那一腦袋黃毛實在是顯眼,讓人在人群中精準捕捉。
“這黃毛……看不出來應姐姐喜歡這樣的?”
“我要染一腦袋這,我媽能把我火化喽。”
“他應該挺抗揍吧,應與峥沒把他腦袋擰下來。”
一群人隔着綠色鐵網,盯着街上兩個人看,叽叽喳喳地讨論。
施漾捕捉到應湉的身影,往旁邊黃毛身上看了眼,收回視線。興趣不大,他仰頭喝完礦泉水,胡亂薅了一把頭發,漫不經心地起身,離場。
朋友見狀叫住他:“不打了?你又有事兒?”
根本叫不住他,他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遠。
朋友忍不住吐槽:“他一天到晚搞毛線啊。”
旁邊有人笑着接了句:“帥哥的事兒你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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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湉買完東西徑直回家,表弟轉過身面對她,倒退着走。
“你這脾氣怎麼一點沒變啊,還是這麼冷淡。”他笑得張揚,卻不讨喜,至少在應湉眼裡是這樣。多看他一眼,她都得去挂眼科,治治受到傷害的眼睛。
沒興趣和他針鋒相對,再耍耍嘴皮子,最多也就逞點口舌。小孩子而已,如果不能一擊斃命、讓他破防的話,沒意思。
走到小區門口,應湉刷臉過了閘機之後,隔着閘機看他。
安靜了一路,終于舍得開口:“你這個黃毛不好看,像拉在頭上了。”
她語氣平淡,輕飄飄的,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
表弟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罵罵咧咧:“你眼瞎啊!這是金色!你懂什麼!”
吵吵嚷嚷的聲音被風撞散,沒有鑽進應湉的耳朵。她沿着小區的步道往裡走,天氣好,小區裡人多,都在外面乘涼。
繞過那棵月桂樹,視野内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腳步頓住。
這一幕簡直和她之前在他家樓下那次一模一樣。停頓兩秒,她在施漾直勾勾的視線中走過去。
“你怎麼進來的?”她直截了當的問。
施漾看了眼她手裡的東西,答得恣意又漫不經心:“你那會兒怎麼進我家小區的,我就怎麼進來的。”
應湉心想,同樣是這種散漫的調調,怎麼就他招人喜歡。
大概是她此刻的眼神有些直白,施漾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
指腹微撚,他朝外面擡了擡下巴,問的随意,又好像帶了點隐蔽的侵略性:“喜歡那款?”
“我眼睛有問題嗎?”她反問,恰到好處地停頓稍許,往前走了幾步,在他身前蹲下,仰頭看他,“那我怎麼看上你的。”
坦然之餘,讓人感覺有絲線般的拉扯。
心跳有一瞬間不平穩,施漾看着她的眼睛,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半晌,他喉結微滾,嗓音低沉:“應湉,想玩兒死我是吧。”
像是深夜與天色完全相接的海面,什麼也看不清。藏匿着微波翻湧的難耐,以及某種呼之欲出的危險。
應湉點到為止,起身,笑道:“沒玩啊,我這麼認真。”
拎着一大袋零食往單元樓走,身後跟着個人。她疑惑回頭,眼神問他跟着她幹嘛。
施漾雙手插兜,站那兒:“随便看看。”
旁邊一道玻璃門,裡裡外外的光影落在他臉上,這張棱角分明的臉更加好看,有股說不出的老照片味道。
樹影搖曳,四周有風聲。
此前萌芽的心思在沉寂幾天之後仿佛春風吹又生,甚至因為他這會兒看她的眼神,又添了一把火,愈燒愈旺。
于是她不急着回去了,拐了個彎,進了無人昏暗角落,朝他勾勾手。
他走過去,應湉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問他:“你知道耳朵被雙手捂住,還能聽見什麼聲音嗎?”
施漾懵了下,心說,把我叫來這種适合偷偷摸摸的地方問這事兒,你是不是有點莫名其妙了?
比點開一個勁爆八卦看得津津有味、結果最後來個英語單詞的學習還莫名其妙。
應湉伸出雙手,捂住他的耳朵。手心末端壓着他的臉頰,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
她湊近時,那股丹桂香味變得濃郁清晰。
施漾凝眸,眸色沉下去,喉結不自覺滾動,在心裡罵不安分加快的心跳。
操,跳毛啊。
“你心跳有點快。”應湉聲音放輕,陳述語氣。
施漾緘默不語。她手心溫軟,貼着他的耳朵,輕壓着他的臉頰。
耳朵被雙手捂住還能聽見什麼聲音。
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見他不說話,應湉又往前湊了點。
陰暗狹窄的空間裡,有涼風鑽進來,但灼熱的呼吸交纏,瞬間變得沉重。萦繞彼此的溫度不斷上升,像高燒不退。
她的視線輕柔緩慢地滑過他的鼻尖、嘴唇,再往上落在眉眼。
距離很近,好似懸了一根線,一不小心就會親上。輕柔的呼吸落在他的唇間,癢得慌。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又在頃刻間變得混亂,胸腔裡的心跳聲振動耳膜。似跳動的火苗,蠢蠢欲動。
什麼意思啊,要親不親,折磨他好玩?
應湉很滿意他的反應,笑眼盈盈,故意逗他:“緊張什麼,不是老覺得我會對你做這種事嗎?”
施漾垂眼,眸子卷着濃郁厚重的烏雲。找回那股從容,沒半點緊張的意思:“能跟沒感情的人接吻?”
應湉歪頭:“多刺激啊。”
施漾好笑地看着她:“就找刺激是吧?”
應湉沒回答他的話,捂住他耳朵的雙手下滑,捧着他的臉,仰頭湊近,縮短僅存的毫厘距離。
止息的風忽而再度掀起,風力比方才更大。溫軟的唇瓣印在他唇上,輕輕啄吻一下。
誰說沒有感情,她可太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