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漾眉心一跳,沒想到她這麼主動。悶聲幹大事,什麼也不說直接莽上來。
他正想着這關系該怎麼面對籃球場上的那位,又覺得給那人添堵還挺有意思,結果她隻是拿走他手裡那瓶草莓牛奶。
咬住吸管,她聲音含糊:“謝謝,下次請你。”
然後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走過。
施漾:?
這又是哪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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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嶺這座城市向來綠化做得很好,大大小小的公園很多,但石景公園是整個市區名聲數一數二的,比起人民公園的茶社養老氛圍,這裡更适合年輕人。
面積大,植被種類繁多,設施齊全。
白天氣溫高,沒什麼人,到了晚上,公園裡人影憧憧,在這兒散步乘涼。或者像他們這樣,在這兒打球。
隔壁健身器材那塊兒坐着堆人,有說有笑。應湉路過時聽見聲音,随意瞥了眼,再次坐回球場外的長凳。
單手撐着下巴,發呆。她有時候真不明白,這群人得多熱愛籃球,才能從下午打到晚上,不累嗎?
她對很多事情感興趣,也緻力于研究各個領域,但沒有特别喜歡并且長久堅持的事。
趙予溪說,她這種才好,活得沒什麼負擔。
她和趙予溪,是考研複試那會兒在候考室認識的。當時趙予溪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姗姗來遲,在她身後的空位落座,問她社會學的候考室是不是這間。
倆人複試的時候又在走廊碰見了,趙予溪站在專業課複試的教室門前等候,她從英語口試教室出來。是趙予溪主動挑起話題,兩個人才加了微信。
之所以會迅速熟絡起來,全因為她兩個月前的某天,想給文件傳輸助手轉發一個男模視頻,稍後再看。結果趙予溪的聊天框和文件傳輸助手挨着,她發錯了。
想撤回,但對面秒回,讓她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總是高冷且清心寡欲,這一面人設轟然倒塌。
碎得亂七八糟,跟廢墟似的。
此刻,手機上端彈出幾條微信通知,趙予溪發來的。應湉沒點開,因為球場上的一群人終于舍得下場,說要去吃宵夜,四面八方分散,拿自己的物品。
應與峥說不去,朝她擡了擡下巴:“我跟我姐回家。”
“别啊。”組織請客的人說,“來都來了,帶姐姐一塊兒吃呗。”
“算——”
“好啊。”
“?”應與峥詫異地看向應湉,不敢相信是她發出來的聲音。他那句“算了吧”沒說完,就被她揚聲打斷。
不是,她什麼時候喜歡湊這種熱鬧了?不是最煩這樣人多的聚餐嗎?說什麼消耗她的能量,讓她身心俱疲,而且很無聊,不如回家睡大覺。
今天是什麼情況他請問呢?
帶着這種疑問湊到應湉身邊,應與峥“嗯?”了一聲。
應湉神色淡淡:“你們和大姨,有區别嗎?”
家裡那尊大佛不管送沒送走,她這個借口都找得恰到好處。
“……”應與峥心說怎麼沒區别,區别可大了,他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的強調,“我,大帥哥。”
應湉:“自封的?”
“……”媽!你看她!
氣得他甩頭就走,“我懶得管你。”
應湉的确不喜歡和不怎麼認識的人聚餐,但施漾要去,她可以勉強破例。
隻不過應與峥那張臉在看到施漾的瞬間立馬變臭,全程不跟他說話,也沒什麼好臉色。一群人在附近的大排檔坐下時,他也離他遠遠的,直接坐在斜對角。
連帶着,應湉被迫坐得離施漾很遠。
她搞不懂,一群小屁孩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坐在應與峥旁邊,應湉撐着下巴,微微偏頭,觀察斜對角的施漾。他低頭捏着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
“姐姐有男朋友嗎?”
對面的男生丢出來這話,被問的人還沒說什麼,應與峥先跳腳,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你他媽真敢問?”
這狗東西下午就說要做他姐夫,還敢騎到他臉上問這話,是真閑自己活太長了。
“我就問一句,又沒想幹什麼。”對面那人表情無辜,“你跟個看門獅子一樣守着,誰敢打你姐主意。”
應湉沒說話。
這人她知道,應與峥玩得很好的朋友,家裡有點小錢。重要的是,人家财務自由,不像他,兜比臉幹淨,跟朋友聚會訂個一百多塊錢的小包都要跟親媽申請。
他們在大排檔二樓,人多,兩張長桌拼一塊兒,施漾坐在最邊上。有人朝他們這邊過來,在施漾旁邊站定,跟他要微信。
施漾輕飄飄掀了下眼皮:“沒微信。”
女生愣了下:“電話号碼也行。”
施漾收起手機,老神在在:“沒裝卡,我平時都用漂流瓶,比較浪漫。”
“……”
神經,長得挺帥怎麼腦子有點……
女生欲言又止,铩羽而歸。
旁邊的朋友撞了下他的肩膀:“看不上?那妹妹挺漂亮啊,不比咱們班班花差。”
施漾瞥他一眼:“沒興趣,應付不了,你喜歡你去。”
男生大罵:“你少來!屁股後面一堆桃花債,這會兒裝什麼純情小男生。”
旁邊一人笑着調侃一句:“純什麼情啊,你漾哥可不搞純愛。”
大排檔的環境本身就吵,這桌上人多嘴雜,應湉被吵得頭疼。注意力放在施漾那邊,努力捕捉他們之間的對話,杯口抵在唇邊,酸梅汁一滴都沒喝進去。
夏季蚊蟲多,尤其她穿着短褲,光着腿,招蚊子。蚊子在腿邊環繞,她低頭伸手揮了揮,跺跺腳。反反複複,惹得她有些不耐煩,手裡的酸梅汁險些灑出來。
應湉坐不住,起身從應與峥那邊出去。
施漾瞄了她一眼,耳畔還響着朋友聒噪的控訴聲,他沒理,捏着手機起身。朋友叫住他,問他幹嘛去。他散漫地扔下一句:“吃撐了,買健胃消食片。”
朋友心說放屁,你他媽吃了幾口?
他下樓就看到應湉站在路邊那棵楊樹下,抱着胳膊跟人打電話,神情冷淡,像是布上一層霜霧。周遭的霓虹襯着她那張漂亮、明媚,卻沒有絲毫攻擊性的臉。
周圍特吵,擁堵的車流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一聲比一聲響亮。
獨獨她安靜地站在那兒,看起來娴靜美好,卻又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他竟然看出一點兒孤獨和疏離,以及,未能有人觸及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