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是、我妹妹。” 季甯腼腆地介紹。
“你倆都俊着呢!” 老爺爺咧着嘴說。
季甯興高采烈地牽起易伍的手,直奔小賣部後面的庫房。
“媽、媽不讓,你、可以、在這、吃。” 他笑得溫柔,将這些時珍藏的零食悉數擺了出來。
漂亮的眼睛和小狗一樣水汪汪的,讨好地望向她:“都是、留給、你的。慢、慢吃。”
易伍嘴巴大張,雙眼放光,哇地一聲沖上前去,把零食袋裡的全部翻過一遍:“居然還有話梅糖!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她興高采烈地剝了一粒放進嘴裡,又給季甯塞了一粒,然後将手裡的糖紙捋平,高舉起來仔細看:“這個糖紙特别漂亮,亮閃閃的,像會發光一樣。”
易伍将剩下的糖全部裝進兩邊的褲子口袋,塞得滿滿當當:“這樣媽媽就不會發現了,嘿嘿。”
幸福像是舌尖上的那抹甜,在心底美滋滋地漫溢。她曾幻想過的小小心願似乎已經實現了——在學校周圍開一間小賣部,一邊賣一邊吃。
長大後的易伍去拜訪心理醫生。醫生讓她閉上眼睛,想象一個令自己舒适放松的環境,一個心靈避風港——她總會想到這裡,小賣部後的庫房,她和季甯并肩坐在貨架下,一邊吃零食一邊談天說地。那是她人生中最輕松快樂的時光。
每每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她總不由自主地想起這裡。隻要回憶起,便能咯咯笑出聲來。
愛能止痛。她和季甯,是兩個不被命運眷顧的倒黴蛋,也是因生存所迫而對自己揠苗助長的早熟兒童。但兩個倒黴蛋曾共享過的這一小方天地,幹淨、溫暖、安全,是躲進去就能忘掉憂愁的桃花源。
命運的苦澀在這片甯靜中被熬成了止痛糖漿,讓長大後的她,可以時不時偷跑進回憶裡取上一點。
易伍的嘴被好吃的塞得鼓鼓囊囊:“哥,雖然你不像我這麼會打架。但是你靠賣東西,還有請同學吃零食,居然交到了這麼多朋友。你好厲害!” 她對着季甯豎起了大拇指。
季甯隻是抿嘴看着她笑。
易伍接着說:“不過......你怎麼從來不問我,為什麼他們會叫我陰陽人呢?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
季甯搖了搖頭:“不該、你來、回答。”
為什麼要讓受傷害的人來回應這種問題呢?況且,她怎麼證明自己不是呢?季甯那時便明白的道理,自證是個陷阱,自證是無用的。
“那如果......我是呢?如果我真是他們說的陰陽人,你怎麼辦?” 易伍歪着腦袋問。
“那又、怎樣?你、還是、我妹妹。永遠、不會變。” 季甯勾了勾她的手指,笑得和煦,如同春風吹散冰雪。
*
學年結束的最後一天。
歡歡着急忙慌地跑來找季甯時,他正在小賣鋪裡幫爺爺點貨。
“你妹妹......她她她!” 歡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彎下腰,用手撐着膝蓋。
季甯手上的零食袋子落了,心跳幾乎停止:“怎、麼了?”
歡歡緩過氣來,大聲叫嚷:“她被人抓走了!就剛剛在校門口,我看到的!你快點去找你爸媽!”
季甯愣了半秒,瘋狂搖頭:“來不、及。” 他對着老爺爺囑咐,“爺爺,你幫我、報警!”
随後他迅速從貨架上拿了幾個東西,拽着歡歡飛奔出了門:“帶、我去!”
兩人一路狂跑到校門口。
歡歡用手胡亂比劃着:“就在這兒!他們有六個人,給易佑弟頭上套了袋子,扛着她往那個方向跑了。我從文具店出來看到了,想跟上去......” 她顫抖着哭了出來,“但是,裡面有個人突然回頭瞪了我一眼!我好害怕,才跑去找你的......”
“你隻、知道,他們、往那邊走,不知道、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季甯額角的汗滴了下來。
歡歡哭着點了點頭。
季甯低下頭深呼吸,努力平複心中的焦躁。可就在低頭的這瞬,他的目光突然被歡歡的腳邊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