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市一小春芽舞蹈隊帶來的《初荷》。”
林舞雲打起精神,蹲在孩子們中間,挨個摸摸孩子們,叮囑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
孩子們并不知道他們對林舞雲來說意味着什麼,這一天又意味着什麼。小細毛有些膽怯,拽着老師的裙子,林舞雲揉着她的手,輕聲呢喃:“阿海叔叔來啦,我們是不是應該膽子大一些,像他那樣?”
小細毛下意識張望,林舞雲笑:“跳完,就看到啦。”
小細毛不怕了,跺跺腳,準備上場。
等孩子們一窩蜂登台定形,頂燈暗下來,林舞雲才又看向觀衆席。她的腰背堪比江海那樣筆直,她要為他呈現人生中最後的一舞。
音樂緩緩響起,一束光追在主舞身上,那是随林舞雲免費練習三年的孩子,極有天賦但家境不好,人有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伸手三道彎,身體柔軟輕薄,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孩子被她一帶,也跟着沉穩起來,從表情到動作都無懈可擊。
為了配合義演主題,林舞雲換了幾個大動作,在音樂高潮時出現兩個托舉,象征着支持、幫助與重生。
還有一個大變動是針對小細毛。
她從原本隊伍外圍普通的一片小荷葉成為了托舉的中心,這片碧綠稚嫩的枝葉,帶着清晨的露水,搖曳着,煥發生機。
頂燈全亮了。
林舞雲又看見了江海。
他蒙着藍色醫用口罩,隻露一雙眼,也在看她。
他們的視線在市禮堂的穹頂下交彙,林舞雲笑起來,朝他揮揮手。
他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兩人的視線錯開,同時去看舞台。
江海看到了小細毛,猴屁股似的臉蛋,笑容标準,十分符合林舞雲一再強調的八顆大牙。
江海的目光,又靜靜回到了林舞雲身上。
他是今天早晨到的,下了車,腳踩上這片土地時,這裡的安定甚至讓他感到難以适應。
此刻,江海立在禮堂裡,想起了那一天。
他坐在被摧毀的房屋前,接到了隊長的電話。
“老鷹,帕多死了。”
江海沒說話,靜靜聽着,眼前掠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他未能回家的兄弟們。
對面的男人煙抽多了,嗓子粗啞,說話幹脆:“他死前全交代了,組織對你的調查正式結束,考慮到你有傷,給你安排文職,願不願意回來?”
這是江海一直在盼的消息,一直在盼的清白。真盼到了,并沒有那麼如願。
“隊長,我的傷都好了,跟從前一樣!不信你可以測試我!最熬人那種!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江海急于證明。
那頭沉默了片刻,出聲道:“我相信你,可是老鷹……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需要絕對的信任才能放心交出後背,兵王也有日落西山的時候,希望你理解。”
江海:“隊長……”
“回來吧。”
江海放棄了說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咱們不虧待任何一個兵,你吃了這麼多苦,加上上回保護群衆的事,能有個不錯的前途,我知道你不稀罕那些,不過最起碼,每天可以聽着号角起床,是不是比外頭帶勁?”隊長笑了笑。
就是這句話打動了江海。
那一刻,歸屬感戰勝了一切。
*
孩子們發揮的很好,赢得了掌聲。
結束後,小細毛沖下來快樂地往阿海叔叔身上撲,江海一個半蹲把人接住,直接捧高,坐飛機似的,在半空呼啦晃蕩一下,抱進懷裡。
小細毛笑着摟住他脖子,叽叽喳喳說自己好勇敢好厲害,問他有沒有認出那一片小荷葉。
“當然。”江海帶着笑,肯定道。
小細毛感覺很幸福,與叔叔說完話,又飛撲去找媽媽。
她告訴媽媽阿海叔叔回來了。
細毛媽媽今天拍了很多很多照片,拍到了江海隔着口罩,靜靜看向林舞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