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堔是真正的豪門嫡子，從小被當接班人培養長大，賴傑從小就羨慕他。世人慕強，他也不例外，那時林宗堔主動跟他說句話他都能高興好幾天。後來長大了，被接回賴家，能站在林宗堔身邊，他覺得自己徹底不一樣了。

可慢慢地，他看懂，林宗堔其實看不起他，即使兩家聯姻了，他也還是看不起。

這通電話裡的關照，是在給他緊弦。

賴傑覺得無比窩囊。

*

水果攤依法關張不過才兩日，文具店辟了半爿店面修整一番，給小舅子開了間水果店。

門頭挂紅，很是熱鬧。

林舞雲一早上班，看着兩家店一開一關，心裡不是滋味。

媽媽們重新聚在一起，聊聊天天，買買水果，至于店是誰開的，不重要。

金鳳也很難受，到底比林舞雲年長幾歲，安慰她：“我去看過了，貨沒咱們好，生意遲早是要還回來的。”

她并不清楚緣由，林舞雲亦說不出口。

金鳳：“他們倆成天忙忙碌碌，這下就當放假。”

林舞雲最終在小街巷的網吧找到了小弟。那是個黑網吧，從主街繞到後巷，一個小小的門面，進進出出都是些流裡流氣的人，煙霧缭繞，味道很雜。

出人意料，網管是個妹子，問她找誰。

林舞雲不知小弟到底叫什麼，便說想進去看看，找自己弟弟。

妹子看了看她，太漂亮了，不放心，後頭跟着。

立刻有小癟三圍上來調戲：“美女，一個人？”

林舞雲淡淡道：“滾。”

她看着斯文，林家用錢堆出來的氣勢旁人壓不住，一時間幾乎整個網吧都停了下來，小弟不經意一擡頭，語調都變形：“林，林老……”

覺得不妥，到嘴邊換成了：“小雲姐！”

林舞雲拉着他往外走，小弟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麼拉風過，脖子都要仰到後背去了。

站在網吧外，林舞雲問他：“你哥呢？”

“我哥？我哥遊泳去了。”

“他最近也跟你混這裡？”

小弟重重點頭，透露幾分：“沒看出來，我哥居然不會打遊戲！那操作，我都不好意思說他。”

小弟故意說得輕巧，林舞雲卻不被他騙，問：“那天哭沒哭？”

小弟這才有些失意，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林舞雲的心沉沉的，按照小弟說的左拐右拐右右拐，找到了江海把他拎回家的海邊。

林舞雲其實不喜歡海，海風會吹膩她的頭發，吹幹她的臉，當她渴望看見他，就都不重要了。

她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沙灘上，看見一個男人自海中來，通身一條黑色沙灘褲，但不顯粗鄙。

林舞雲沒有喚他，不知為何沒有喚他。

她的臉不是被太陽曬燙的，她的呼吸不是被風吹亂的。

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的身體是好看的，甚至想摸一摸他身上的每一道疤。

她不禁開始思考江海從前的人生。

江海發現了她。

他套上衣服，一步步朝她走來，細密的水珠從發縫淌下，流進衣領裡。

林舞雲目光嚴謹：“江海，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傷？”

江海微微一怔。

林舞雲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不會冒然詢問，他以為她不好奇。

“這是……”

林舞雲一臉認真，指了指他肩膀的位置：“這是槍傷，我哥叛逆期跟人打架，被對方的獵槍崩過一次，你騙不了我。”

林舞雲隔着衣服在他側腰比劃了一下：“這裡，這個位置，什麼手術會有這麼長的疤？”

江海微微低頭，沒有像在賴保安面前那樣胡謅。

他隻是沉默。

“江海，你是什麼人。”

“我不能說。”

林舞雲看着他，好奇依舊沒有消失。

這裡浪聲濤濤，但江海耳邊猶存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他朝她淡淡笑了一下：“林舞雲，我是好人。”

他笑起來的時候，沒有受傷的那半臉與受傷的臉會形成非常明顯的對比，林舞雲點了點頭，毫不懷疑。

她說，江海，店裡的事對不起。

“沒事。”

林舞雲執拗地問：“是不是天塌下來你都這樣？”

忽然想起，他的天已經塌過一次。

江海的笑散了，眼裡有無法挽回的遺憾，林舞雲被震撼到，久久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