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慶祝?”
“請帖未送到臣的府上,不過據說是慶賀将要升官。”我沒擡頭,卻依舊能感受到陛下愈發沉郁的神色。鄭陽在身旁也沒出聲,一時間殿内如幽林般安靜,隻有殿外天空傳來的幾聲鳥鳴映照着這并非是靜止。
第十八聲鳥鳴後,殿内才有聲響。陛下開口,暗含怒意:“沈清财不管手底下人員安危,也不顧運糧能否完成,反而在這慶祝升官?誰給他升?”
這事不需要我的回答,鄭陽依舊沒出聲。陛下讓人去查今日這事才又開口問我:“此事你如何想?”
“臣覺得劫糧一事并非這樣簡單。”我看向鄭陽,“您在查案過程中,可有疑惑?”
鄭陽眼神一亮,反倒驚訝起來:“确實有。從劫糧人的案紙上看,此事是張伊門下官安排的,但傳審那些官員,他們承認寫下狀紙後又完全推翻表示并不知曉這件事,一直大喊誣蔑,又道見了邪祟。”他眼裡的情緒表示此話真實,看來他原先是打算将此事禀告陛下。
我點頭表示知道,但現下這件事先擱置,我要讓陛下新派隊伍去運糧以及降職沈清财。
我擡頭看向陛下開口:“臣以為,如今出現這件事,沈大人無論清白與否都處在案件中心,已不再适合負責運糧一事。糧食有關百姓生活,臣懇請陛下另擇人選接替原有隊伍繼續運糧。沈大人讓隊伍日夜不繼地運糧,如今隊伍因禍得福能得以喘息用以休息。若派新隊伍接替運糧并不耽誤原有行程,且由您指派的隊伍運送反而更能保障運糧安全。”
他點頭:“朕正有此意。明日朕便派人前往富甯。”說着他又皺眉有些惱,“船也重新打造。”接着他看向我略帶安慰意味,“朕知出了此事,你所花銀兩皆付之東流,後續就不勞你再費心。”
這是意有所指了。我立即行禮道:“此事陛下不怪罪臣失職,臣已是感恩不盡。且銀兩終究不敵糧食百姓,所幸沒有釀下大禍。”
既然不讓我參與運糧,那我要好好調查劫糧一事。于是又開口道:“臣鬥膽向陛下請求參與調查劫糧一案。”
“準。”陛下回答得很快,好似早就在等待我的請求,又好似一早就認為這件事另有隐情。
我的入宮目的完成,陛下此後也沒多問,就讓我退下了。可我總覺得陛下讓我入宮并不是因為運糧,此事他早有定論。陛下的目的是讓我參與調查劫糧。我站在殿外依舊在沉思,不久後鄭陽也出來了。
他眼含笑意:“季大人竟能通過隻言片語知曉此事有不對勁的地方,陛下對季大人也是寄予厚望,能與季大人合作是本官的運氣。”說完他有些感歎,“原先也有這般聰明的人,隻是天不遂人願。”
我心髒忽地傳來酸澀,但還是微微揚唇道:“鄭大人謬贊,此事若非鄭大人告知,縱使是有想法也無計可施。”
我與他朝宮外走,他和我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派人劫糧的那幾人竟是戶部的那四個官。僅從人員來說,他們應是不會做這些事。他們恨極了張伊又豈會為他報仇。若說為了報複沈清财,他們的膽子還沒大到能直接派人劫糧。按之前的證據來說,他們不過是聽從張伊的吩咐與人私下聯絡從中得利,這般直接破壞并非他們的行事作風,而且自上次被罰後他們幾乎如冬眠的動物不再過多與人交往。
“您說他們承認後又不認?”我問。
鄭陽點點頭:“不僅是不認,在看清案紙上的字後幾乎是尖叫,重複地說着此事并非他們所為,是有人栽贓誣蔑。可又說不出誣蔑的人。”
“您問過嗎?”我緩緩地點頭。
“問過。”鄭陽道,“他們說得罪的人太多,說不清是誰。從他們的口中又得知好些官員原先都與張伊暗中勾結。方才本官也和陛下說明此事。”
“他們的眼神如何?”我問了個稍顯突兀的問題。
鄭陽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問,頓了一下沒立即回答,想了一會兒後道:“不算很明朗,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驚吓過度。”
我扭頭看向他,從他眼裡我能知道那些官沒說出沈清财和張伊有聯絡。竟有這樣巧合?
我收回視線問道:“大人明日可否讓我親自見見他們?”
鄭陽道:“當然,出宮後本官讓人拿令牌給你,可随意進入。之後還請季大人能到刑部一趟。”
我點點頭:“您放心,不出兩日我會和您再見一面。”
回到書房,我仔細思索這件事,沈清财與其關系極大,甚至極有可能是他指使人做的,但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此事對他并無益處。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自己漏掉了哪些細節。
想了很久,不經意垂眸看到桌上寫了一半的紙,呼吸一滞,我猛地反應過來,今日我還刺傷了陸玄,也不知他如何了。我停下思考,拿筆繼續寫完剩下所需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