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我出府的次數幾近于無。阿兄不久後就離開京城回了軍營。臨走時，他叮囑道：“好好保護自己。若無要事，不必外出，岱淵也不必。”

我點頭應答，站在府門送他，他翻身上馬，走出幾步後又停了下來，稍有猶豫地回身：“你不要再去将軍府了。”

我也點了點頭，開口道：“阿嫂叮囑要注意安全。”

他沒在意，緩緩點了點頭：“季府和将軍府因為我所以是一體，若再牽扯她人許是對雙方都有害處。”

阿兄說了很多，最後道：“過了這段日子興許就好了。”

又是這句話，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阿兄又猶豫了好久，才開口道：“前些日子你去将軍府送藥，在朝中頗有微詞。”

我一聽這話，幾乎要尖叫，忍不住上前兩步緊緊握着缰繩，手指微微顫抖，擡頭盯着阿兄的眼睛仔細辨别其中的情緒，沒有驚慌也沒有受過罰的隐忍。

“我以為不要緊的。”我開口，“我隻是簡單的送藥。”

“徽兒，”阿兄下了馬，聲音由遠及近，“你沒錯，朝中總是這般罷了。我和你說這件事是你有權知道，并非要增添你的煩憂。将軍府都沒事。京城太危險，這件事便能看出。我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優兒也勞你照顧了。”

我有些害怕，雖然阿兄每次離京都會叮囑一番，可這次我有些害怕，話在嘴邊但最後我也隻說了一個好字。

“安心，祈福。徽兒注意安全。”阿兄說了這十個字後便離了京城。

我站在府門看了好久，感覺風沙刮得臉生疼我才轉身進府。一轉身看到阿姐站在院中，我低頭走了幾步，靠在阿姐懷裡：“阿兄很累了。”

阿姐擡手摸了摸我的臉沒回話，那手卻是克制下仍然控制不住地顫抖。

“徽兒，其實我也很對不住你。”過了很久阿姐道。

馬蹄聲似乎還沒走遠。

我沒有很大的反應：“阿姐你總是這樣說。可我現在一切都好。你不要自責，出府對我來說可有可無。這些年我出府少，但物件一樣不缺。阿姐你也累了。今晚我煮些藥膳給你。”

“好。”聽完這句話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岱淵正坐在床邊打盹。我看着岱淵，不過也是個孩子。想起蔔算的結果，我微微心安，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我收回視線盯着承塵任由思緒飛揚。過了好久，我又醒來時，屋内沒有一人，冷冷清清的。我起身下床，推門走了出去，也是一樣的安靜。

阿姐大概也出門了。她總是這樣忙。我又來到書房，聽到裡面傳來談話聲，我輕輕叩門，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是岱淵開的門。

她眼神一亮：“您怎麼來了？方才看您太過勞累也就沒喊您。”

“睡足了覺想着來找阿母。”我走進書房，看到阿姐正坐在阿母旁邊盯着我笑得溫柔，我又道，“還以為阿姐出門了，沒成想躲在了書房。”

阿姐這時笑出了聲，道：“你又知我出門？”

“我還用猜嗎，阿姐神出鬼沒的。”我坐在她身旁貼着她手臂，視線掠過阿母和岱淵，這樣的踏實感才讓我完全安心。

“你阿兄今日離京，你可有送？”阿母道，聲音中有些疲憊。我點了點頭，又擡眸看向阿母，她眼神裡隻是多了勞累并無緊張，看來也是蔔算過，得到了令人心安的結果。

我微微揚唇，阿母看到我的反應，似乎是舒了一口氣，又道：“你不必過多擔憂，他會照顧好自己的。你讓人随行送出的藥也會安全到達軍營。”

我笑了笑，阿母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于是我開口道：“那我無話可說了。”

阿母又和我說了一些季府的情況，我看着阿母，這些年她出門的次數比我多不了幾次，感覺阿母沒什麼想要的，總是陪我待在書房念書。

我曾問過阿母是因何緣故願意來到京城的，原先也住在族裡遠比這裡安全。

阿母道，當年她外出打獵，遇到林間負傷幾近昏死的阿父，不忍其死便将其撿回了族，找了大夫為其醫治。阿父傷勢過重，修養了半年才完全恢複。在這期間，他總是勤勤懇懇地幫族人幹活，也對阿母暗生情愫。傷好後也沒賴着不走的理由，和族中婆婆告辭後便打算離開。

站在河邊，他環視衆人，一一記住衆人的模樣，抱拳行禮道：“感謝各位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山水有相逢，我與各位有緣再見。”

遠方的船漸近，他轉身準備上船，擡腳的那瞬又轉過了身，再次看向衆人，發現還是沒有阿母的身影，又收回了視線轉身上船，站在船邊再次看向衆人搜尋着阿母的身影。

“恩人不願見面嗎。”阿父看向婆婆抿唇問道。

話落，大樹後走出一人，正是他心心念的恩人。他立馬跳下了船，快走兩步道阿母面前行禮道：“拜謝恩人。”

阿母沒有回話，遞去一串花鈴，阿父呆呆地接過後，阿母又把藤镯戴在了他手上。這才開口：“做這段時間來對族人幫助的禮品。”

阿父擡眸看着她，阿母沒有看他，隻道：“你的船要走了。”

阿父垂眸，點頭道：“好。”

船離得遠了，阿母才站在河邊擡眸盯着那遠去的船愈來愈遠。

船離開後，人群也散了。隻有阿母還立在原地。

風吹樹林，似是低歎。

“你何必如此呢？”婆婆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阿母沒回頭：“我有自己的職責。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婆婆你覺得呢。”

“緣在遠方。”

阿母回頭。

“順從自己的心。”婆婆道，“你的蔔算是族裡最好的。”

“我并未蔔算。”阿母道。

“他也沒問過我。”婆婆道。

“可……”阿母道。

“緣在天定份在人為。”婆婆牽着阿母的手往回走，“若有心便放手去做。其餘的不必緊張。”

“您總是這樣教導我，可真正遇到了，我也不知如何抉擇。”阿母道。

“族人不會受苦受累，她們會一直幸福。我也希望你能順從自己的心選擇自己想要的，我亦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