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小姐靜了一瞬才拍着我的手道：“保護你才是最重要的。若我連你也護不住，這官便辭了。”

小姐擡腳往府中走：“人活一世，在自身理念不足以支撐行為時，禮數便一文不值。不與之計較，不與己埋怨，才是正道。清泠，不必過于在乎旁人看法，你要做的也是好好保護自己。在自身安危受到威脅時，全身而退才是上策，這遠比禮數重要。無知無法自知，他既不守禮，便在合理的情況下讓他懂禮。你也無需被禮數束縛，禮法無常，理是根基。有理并非能守禮，守禮的人也不一定都能懂理，但既無理又無禮的人，即使我們不做反擊，也會有人收拾，在天道中也無立足之地。”

她頓了頓，擡頭看天：“況且，如若我今日忍這一步，将來女子為官便要難上幾分。”

這番話我默念了許久，才慢慢領悟其中的道理。

四月仲春，春光正好，小姐受邀去參加春宴，我在府裡也備好了春禮，想着去薛府找元容。

剛走到院中，就看到元容從府外走來，手裡也拿這禮盒。

我二人相視一笑，互相行禮，默默交換了禮品後，我才道：“還想着去薛府找你呢。你倒是先來了，總讓你搶先一步。”

“心有靈犀。”她晃了晃手中的春禮。

“走吧，我帶你去馬場。”

“馬場？”我有些驚訝，“怎地突然去此地？”

“兩位小姐去參加宴會，此宴最後一項便是騎射，衆位小姐都會換上騎裝，争奪魁首。我估摸着宴會也該到此環節了，便要給小姐送去騎裝。”

原來如此。

“可我……”我有些手足無措，因為我不知宴會有此項，小姐的騎裝我都沒備下。

“無妨，薛府已備好，你随我去找兩位小姐便可。”元容拉着我的手出府坐上馬車就趕往馬場。

下了馬車，我才知這宴會有多盛大，京城府上的小姐和公子都受邀參加。

衆人聚集，似春日花叢，美豔動人。

我忍不住感歎：“這遠比我想象的還要隆重。”

元容解釋道：“這場宴會是皇後籌辦的，為了慶祝順國今年歲物豐成。這也是近幾年來最為正式的一次的宴席。”

我二人穿過人群，正準備走往小姐們休息的地方，就看到兩位小姐牽着馬，低頭笑着，似是在談論什麼。

“小姐！”我激動地喊道。

兩位小姐同時擡頭，元容走近将手裡的錦盒擡了起來：“您的騎裝。”

“勞你走一趟了。”薛小姐笑道。

我走到小姐身旁，小姐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我應是要說些什麼，就低頭聽着。

我左右掃了一眼，低低道：“您的騎裝是薛府準備的，您原諒我這一次。”

小姐聽完，不由得輕笑出聲：“無妨，是我忘記和你說此事。”

我點點頭，暗暗記下此項。

換裝後的小姐身穿深藍色梅花圓領袍，發髻間并無簪钗，卻是氣魄十足。

隻聽一陣嘶鳴過後，響亮的馬蹄聲響起，衆人皆騎馬疾奔，欲射中紅心。

好壯觀的場面。

我完全被這副場景震驚。

從未見過小姐如此狀态，實在驚為天人。

果然，小姐做何事都很有決心。

她在人群中一騎絕塵，雖後面隻有少數幾位緊跟，但我還是不擔心小姐。

原以為小姐會是第一位射中紅心之人，沒成想身後幾人中有位公子後來居上，在極短的時間内迅速超越小姐，拉弓，搭箭，射靶，一氣而成。

這是誰？

我看着他，似乎不曾見過。

小姐并不着急，依舊跟随自己馬匹的速度，在合适的距離彎弓射箭。

在箭出的同時，一支箭貼着小姐的箭先一步中靶。

我視線看向她，英姿飒爽，意氣風發。

這位小姐也較為眼生，看來素日較為低調。

待衆人都抵達終點，負責記錄的官員将首次中箭的前三人名單公布，第一名是季府的季煜，第二名是季府的季優，第三名是丞相府的趙祉蘭。

我想起來了，這是季将軍，我聽過他的事迹，平日在百姓口中也多有出現，隻是不曾親眼見過。

我又去看了看了薛小姐的排名，是第七名。

好厲害，兩位小姐都好厲害。

我激動地搖着元容，高興地叫道：“啊啊啊！元容！我好高興呀！”

我圍在她身邊又叫又跳，然後又興奮了抱住她：“今晚定要暢飲一番！”

元容被我晃得左右歪斜，臉上卻也是對二位小姐的恭喜之色。

“皇後駕到——”突然聽得太監傳報，衆人皆面向皇後，行禮道：“參見皇後。”

“衆位請起，今日宴席不必多禮。”

“謝皇後。”

“前三位是哪三人，上前來本宮瞧瞧。”

小姐和季小姐、季公子都同步上前，行禮道：“臣參見皇後，祝皇後萬福金安。”

“好。”皇後笑道，“英勇無畏，果敢大膽。”

“賞。”

“臣謝過皇後。”

皇後的視線在三人中略過，停留在小姐身上，含笑道：“聽聞趙小姐文采斐然，不知本宮能否得上一詞。”

“您謬贊了，臣隻是盡力而為。今日唐突，不曾備下詞句，可否允臣更衣後，再向您答複。”小姐恭敬有禮。

“哈哈哈……”皇後舒心笑了起來，“不急，不急。待會兒你留下和本宮一同用膳。”

“是。臣謝皇後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