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說了，我認罪。”淑景耷拉着腦袋，語氣灑脫。

“淑景，你最好剩下的時日裡日日祈禱小姐能康複。”我開口道，“你的一己之私實在害人不淺。”

“罷了。”小姐歎道，“她的真心我不知有幾分，但她的行為已經受到了懲罰。”

“當初如若你能拒絕，想必如今還能活命。”

“背後那人應該不隻是找了你，相府敵人衆多，淑景你也是一個。這樣的事實真的令我很難過。”小姐對着淑景又說了這些話，“榮華富貴亦轉瞬即逝，你的心已經被侵蝕了。”

淑景對着小姐莊重一拜，淚流滿面：“今生淑景不求您原諒，來世願您不再遇到我。”

小姐閉起眼睛，朝她揮揮手，侍衛就将她拉走了。

睜開眼睛後，小姐眼眶有些紅，對着那對妻夫道：“你們這幾日先住在府上吧，一來可以保護你們；二來，淑景她，最多再活四日。”

二人渾身一震，俯身拜道：“謝大人開恩。”

我看着三人的背影，看得有點出神，久久不能釋懷。我在想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就這樣任由思緒亂飛。

“清泠，扶我去休息吧。”小姐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此事到此為止。其餘的我也不想說了。”小姐握着我的手往屋裡走，“夢中我有聽見你的話，你很好，我很放心。”

小姐此時都還要安慰我，我握緊小姐的手，心中沉重無比，哽咽道：“因為小姐您對我很好。”

小姐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看着小姐的睡顔，想起今日種種，世間的榮華富貴就能讓人如此瘋魔？竟不惜害人性命。即使她是個大善人。

我輕悄悄地退出房門，感覺渾身都好累。我來到院子，看到淑景仍在打掃，可淚滴滴下落，沾濕了塵土。

此時我也落淚了，想起與她相處的種種，這究竟是為什麼？人心都是複雜的，連小姐都不能看清一個人。

她擡頭用手抹淚，這時忽地看到了我，淚就更加洶湧了。

我見此模樣也走上前去，扯出手帕給她擦淚。

“今生我不會原諒你，但最後幾日暫且放過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她點頭道。

“進府以來，你對我頗為照顧，我很感謝你。”她拉着我坐在一旁，和我聊了起來，“我之前有想過要不要就此放棄。可我還是沒耐得住誘惑，選擇依舊堅持。

此時我心情也平靜了：“君子論迹不論心。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怎麼想的，你害了小姐，在我心裡就該死。你恩将仇報，也實在可惡。”

“我也覺得自己該死，所以才會給自己下毒，按照一年的計量。其實我知道我的家人死不了，可我也沒加大給自己下毒的計量，因為我還想多陪陪小姐。她真的很好。”淑景自顧自又說了起來。

我隻覺荒謬：“想陪小姐去死？你騙自己太久了，淑景。你已經從心底裡騙過了自己。”

“你若真想陪小姐，就會停止毒害小姐，按時給自己下毒。”

“你知道小姐……”算了，我看着淑景現在的樣子，多說無益，索性也不說了。

“是啊。”她突然開口，“我欺騙自己太久了。甚至真的以為真相就是這樣。我既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東西，還害了小姐。”

“可這富貴生活讓我實在難以割舍。”

我扭頭看她：“其實你不做這些，她們才能活得開心。”

“你的家人從今以後也會心有愧疚，不得安甯。”

“……”她歎了口氣，“我以為我能為他們賺得一些錢财，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不義之财又有多少人能堅守，不過黃粱一夢。”我踩了踩地上的枯葉，“小姐留你家人這幾日在府中陪你。”

“你看，小姐真的很好。”我低頭踩的落葉接住了她的淚。

我沒擡頭，繼續道：“對你家人來說，你才是寶物。”

“你從小便跟着小姐嗎？”她問我。

“不是。小姐四年前救了我。”

淑景沉默了好久好久，空氣也變得好安靜，安靜到我以為她就要在我身旁死去。

“你真的很好。”長久的沉默後她說了這句話。

“你會和小姐談起我二人的對話嗎？”

“不會。”我起身看着她道，“小姐對你很失望了，我不希望她再傷心。”

“如此便好。我也不希望她傷心。”淑景抹幹淚水，抓起掃帚就走了。

“小姐做的事情都囊括我們衆人，你為何不能等她做完？”我看着她的背影。

“因為我不是聖人。我怕等不到那日。”她轉身朝我微笑，“還因為我愛慕虛榮。”

“你恨她嗎？”我問出這句話。

“我很感激她。”

第二日，我按照淑景所說找到了那個綠豆鋪子，看到了那個遞毒之人。

雖極力遮掩，但手心上的疤依舊顯眼，看來是供藥不足。

小販看到我一直盯着他的右手看，急聲問道：“你在看什麼！”

“往日買的綠豆每石800文，現今卻是每石一兩。因為您的綠豆實在是好，所以多看了兩眼。”我将視線移向他的眼睛。

那小販幹咳兩聲，沒再說話。

我随手拿起綠豆：“您下午還在這嗎？下午我還來買。”

那小販此時倒是回答地很幹脆：“在！當然在！”